《商洛文苑》2020年第4期-尊龙网平台

目录

大学论道

以“八个坚守”书写无悔青春

——为3500余名新生讲授思政“大”课/龙治刚

臻品悦读

清/刘建超

故事掠影

拯 救/符浩勇

报复/陈敏

灵 鹿/秦建荣

健康的手/鲍山宏

下场雪就回家／褚思曼

我就想要与你／杨倩

退之一步是向前／王浩

天下大同

仰望星空/黄灵香

天边/孙荣

守望春天的初心/杨 力

小油纸伞/杨伯涵

观月——理想与自由/陈媛媛

门口的枣树，手心的糖/王 俊

冷露无声湿桂花/张 桥

守望／孙宇航

我即是我／赵丽华

味道／李欣如

 

创意写作

外婆的小院/刘少鸿

墙上那把闪亮的木犁/任 文

一面揽深情/俱新超

假如爱情遇到了面包/耿 洋

别走太快，等一等你的灵魂/马亚胜

旧忆/刘 杰

因为有你，山河无恙/张柯楠

一身孤注掷温柔／肖佳月

 

 

长短书

哀伤/郭涛

你来了，我不寂寞（外一首）/方东明

蜀望（外一首）/明明

告自己书（外一首）/陈诚

凌风前行的灯/温宇婷

欧 亨利的恋爱哲学/马亚胜

现 在/方艳萍

港与归途/王倩楠

怕 /蔡浩婷

新生/ 李 仪

西江月·中秋 /姚佳祥

战疫／刘广成

平水韵组诗／胡强

文艺纵横

我的文化理想/杨晓敏

《春山》中的王维和诗

——读《春山：王维的盛唐与寂灭》／钟思远

 

以“八个坚守”书写无悔青春

——为3500余名新生讲授思政“大”课

◎龙治刚

现场的同学们以及16个分会场的全体3527名新同学们，大家好，非常荣幸能与你们在此相会，为大家讲授大学的第一课。我代表学校全体770余名教职工，对见证并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疫情大考，顺利通过高考来到商洛学院开启大学生活的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良好的祝愿。

在这场波澜壮阔的抗疫斗争中，我们积累了重要经验，收获了深刻启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以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大无畏气概，铸就了生命至上、举国同心、舍生忘死、尊重科学、命运与共的伟大抗疫精神。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还特别用了一段精彩的论述，对抗疫斗争中“90后”“00后”的突出表现进行了一个大大的点赞，指出青年是国家和民族的希望，并先后在多个重要场合对青年一代的成长成才给予了殷殷嘱托。今天，我们将从“认知大学，坚守初心梦想”“活出精彩，练就本领担当”“规划未来，书写无悔青春”三个层面，一起来交流学习习总书记对青年大学生的寄语和教诲，帮助大家认知大学、了解大学、理解大学、热爱大学，最终投入到大学4年火热的学习生活中来。

说到这些勇担抗疫重任的90后和00后，他们有一句话感动了中国，感动了我们所有人，“2003年非典的时候，你们保护了我们，今天轮到我们来保护你们了”。其实哪里有什么从天而降的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上了一身衣服，用臂膀扛起如山的责任，展现青春激昂的风采。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点赞！

在我们中国，青年人建功立业是有历史的。汉武帝时期，著名的膘骑大将军霍去病19岁建功立业，让匈奴人挥泪西去。在中共一大上，13位代表石破天惊、开天辟地，宣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中国共产党登上历史舞台，他们的平均年龄为28岁，最年轻的年仅19岁。长征路上很多的红军战士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雷锋作为鼓励了几代人的青年偶像，牺牲的时候也才22岁。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刘胡兰不也才十五岁。

人类的精神一旦被唤起，那么它所迸发的力量是不可限量的，这些少年英雄，用不向困难不向挫折低头的大无畏的精神顶起了中华民族的精神脊梁。青年强，则国强，民族生生不息的动力就来源于青年的强大。同学们，吾辈当自强，你们正处于生命力最旺盛的时期，和刚才提到的那些少年英雄们流着一样的血，应当向他们一样胸怀家国、勇于担当，立鸿鹄志、练真本领，不负青春韶华，不负美好时代。

来到大学，我们首先应该要了解大学、认知大学。大学名称起源于欧洲中世纪，古希腊把讲学的地方称为学院。欧洲最早的大学建于十一世纪的博洛尼亚，相当于中国的北宋时期。如果按照欧洲中世纪的大学标准来看，中国古代的大学比欧洲的大学起码要早一千多年。汉武帝元溯五年（公元前124年）设五经博士弟子五十人，是西汉太学建立之始。中国不叫大学叫太学，意思是一样的。而汉武帝设立的太学已经具备了建制大学的雏形，它比柏拉图和苏格拉底他们招收学生讲经说法，规模上要更大，体制也更加健全。

西方的古典大学时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从公元前387年古希腊柏拉图学园的成立到欧洲中世纪大学时期；第二个是从十二世纪欧洲中世纪大学的兴起（以1088年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的诞生为标志）到十九世纪（以1809年德国洪堡大学的诞生为标志）。西方近代大学以1809年洪堡大学的诞生为标志。洪堡大学的诞生，实现了大学功能从单一的教学型转变为教学、科研相结合型的大学。而德国柏林大学的大学精神就是“洪堡精神”，倡导学术和教学自由，以及教学与学术研究相统一，是现代大学之源，所以有“大学之母巴黎大学，大学之父柏林大学”。西方现代大学的诞生以1848年威斯康辛大学的诞生为标志，威斯康辛大学的诞生使大学的功能由教学科研型转变为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三重功能。

我们中国的古典大学从夏、商、周到清末历时4000余年，也可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时期是从夏商周到汉武帝，即公元前22世纪末到公元前140年共计2000余年，是中国古典大学的形成期；第二时期是从汉武帝到清朝末，以汉武帝建立的太学为标志。中国近代大学时期的开始则以1898年京师大学堂的诞生为标志。事实上，1895年诞生的北洋大学堂（现天津大学）以及1896年诞生的南洋公学（现交通大学）为中国近代最早的两所大学，但因为其为私立大学，所以普遍认为中国近代大学的开始于京师大学堂的诞生。

大学的分类，我们经常讲有教学型的大学，有教学研究型的大学，还有研究型的大学。我国社会主义大学分为研究型、教学研究型或研究教学型，还有就是教学型，当前新的时期我们还有新工科、新农科、新医科等一系列更细致地划分。我校发展到现在有40个本科专业，是一所坚持立足商洛、服务基层、面向地方、多学科协调发展的一流应用型本科院校。按照如今的分类，我们这类学校是典型的新工科，我们在2018年入选了陕西省“一流学院”的建设序列，我也经常讲，我们学校在商洛六县一区，在秦岭腹地办大学，要开启和引领商洛6县二区人民的时代之风尚，社会风尚。我们有一个70%、60%、50%比例的说法，是说在商洛市从事基础教育的从业者中，商洛学院的学子占70%，中小学的校长、管理者、包括一些教导主任等的领导层面，60%是我们的校友，其他各个地区的干部、专业技术人员、党政管理干部，县处级以上管理干部，50%是我们的校友。所以可见，大学的存在对一个地方的巨大影响。

中国古代的大学，实际上就叫大人之学，是跟蒙学对应的。蒙学是学三字经、百家姓、学弟子规、千家文等，而大学是学习十三经，宋明以后固定为四书五经，也就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大学》一书中就非常明确地指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各位同学，认识了你的大学后，我想问问大家，你们的初心和梦想是什么？人生路很长，每一个阶段都有它的人生主题。那么在大学阶段，你的人生主题是什么呢？奋斗的青春才最美丽。只有想清楚了这个问题，才能心无旁骛，为了梦想和初心，不断去奋斗、去创造、去拼搏。

我想告诉大家，大学不是官场、商场、情场、游戏场或养老场，而是博雅之地、创新之地、人才汇聚之地，是青年大学生在追求真善美慧中学好知识、打好基础、增长才干的一方天地。进入大学学习阶段，意味着全新的开始，我们的学习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要比中学阶段的学习来得更深刻、更立体、更丰富、更具创造性，要如《尚书·洪范篇》中所言，“貌恭、言从、视明、听聪、思睿”。一要把自己练就为一个全面发展的人，二要协调兼顾好智商与情商二者的平衡，三要实现态度养成、知识拓展、技能发展三个方面的统一，四要学会做人、做事、学习、与人相处四件事，掌握学习规律、提升思维境界、锤炼综合素质，在奋斗和学习中激发自己潜在的能量，绽放生命的璀璨光芒。

谦受益满招损。保持一个虚怀若谷的学习态度，也非常重要。而学习通常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叫“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是我们对知识和学理刚刚开始摄入初印象的阶段；第二个阶段则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是我们经过一段时间如饥似渴的学习后，打开了智慧天窗，从全盘接受进入了质疑和否定阶段；第三个阶段，则又到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阶段，进入这个阶段，说明我们经过印证和验证后，否定之否定，真正理解并把握了知识要领。由此可见，学习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

进入大学，我们要活出精彩，练就本领担当。既要尽快确立新目标、适应新环境、展现新形象，还要志存高远、脚踏实地，一步步从走进大学、认识自我、锁定目标，到适应大学、发现自我、学会学习，进而理解大学、升华自我、全面发展，最终实现眷恋大学、超越自我、服务社会。

到了大学，面对各种人际关系和变化颇大的生活环境，意味着自主独立的成长。原来在父母的呵护下，中学阶段你的心智、心理、健康、生理等等都在成长成熟的阶段。那么到了大学，则要开始具备成人的心智，独立思考，不畏挫折，不畏困难，摔倒了爬起来，擦干泪，继续前行。要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意志，这样的决心和气魄去度过宝贵的青春时光。

在规划自己的大学生活时，我们应该向哪种标准看齐呢？颜回是孔子最为得意的门生，孔子经常夸赞弟子颜回的德行。“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诸如此类的句子，在只有一万余字的《论语》之中，多达十多处。孔子还曾当众谦虚地说自己不如颜回，任何其他弟子也不如颜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新时代大学生们不光要学好知识、练好本领，还要在大学期间磨练自己的意志、培养高雅的情趣、奉行高尚的德行，在规划自己的未来时更要找对学习的榜样，以那些德才兼备的人为学习的目标和对象，追求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孔颜乐处”的人生境界。

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北大师生代表座谈时，对广大青年提出了具有执着的信念、优良的品德、丰富的知识、过硬的本领四点要求。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五四青年节前夕与北大师生代表座谈时，再为广大青年提出四点希望：一是要爱国，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二是要立志，立鸿鹄志，做奋斗者；三是要求真，求真学问，练真本领；四是要力行，知行合一，做实干家。我们要牢记习近平总书记对青年人的希望和叮嘱，把小我融入大我，把的具体目标同民族复兴的宏大目标结合起来，规划好自己的未来，用实际行动书写无悔青春。

从我校马云乡村教师奖获得者——2010届毕业生苏霞10年如一日扎根山区服务基础教育的事迹中；从2020届刚刚毕业的319“学霸”寝室5名女生互相鼓励，全部考研成功的经历中；从我校最近刚刚获得互联网 省赛金奖的“乡村流动科技馆”项目团队对梦想的不懈追求中，从我校众多优秀在校生、毕业生的身上，我总结了“八个坚守”送给大家。

“坚守理想，人生就有航向；坚守学习，人生就有进步；坚守勤奋，人生就有成功；坚守创造，人生就有发展；坚守担当，人生就有信任；坚守奉献，人生就有快乐；坚守敬畏，人生就有安全；坚守感恩，人生就有幸福。”希望大家能做到这“八个坚守”，在商洛学院的舞台上，“自强不息 止于至善”“练就过硬本领 勇做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大学生”，书写无悔于时代、无愧于家国的青春篇章。

 

 

 

清

◎刘建超

基德老汉病了，病得不轻。村里人来看望他，说，叫你清风娃回来看看吧!基德老汉轻轻地摇着头，不用了，娃要招呼好多事，忙呐。村里人从基德老汉屋里出来也连连摇头，这个老倔头，硬说自己的娃在省城做大官呢。都这时候了，还嘴硬哩。

“俺清风娃在省城做大官呢!”这句话不知被基德老汉唠叨过多少回了。街坊邻居遇到个啥作难的事，这句话就会从基德老汉皱巴巴、缺了牙的嘴里轻溜溜地滑出来。谁都知道，基德的娃是在外地，可从没有听说他的娃当啥大官。这个穷乡僻壤的村里，当官的只有一个，就是东街的狗毛在县城啥子公司当科长。村里人都知道狗毛的官大，因为狗毛每次回村都开个铁壳子车，给村里人发长长的带把儿的烟。

基德老汉的话不是没人信过。那年县里化肥脱销，村里人眼瞅着田里的苗施不上肥，急得牙根子上火。基德老汉一句“俺清风娃在省城做大官呢”的话，惹恼了村委主任：“爹，你就别添乱子了，你娃真当的是大官就让他给批点儿化肥来。”您老看看人家狗毛家的地，早上了肥了。基德老汉就背了个包，搭车去了省里，三五天过去还真拉回一车尿素。价钱高了点，可田不等人。肥用了，闲话也有了。还说娃在省里当啥官呢，连平价化肥都搞不到。基德老汉解释说，俺娃说，尿素上着比化肥好呢。庄稼人不愿意听，庄稼人图的是实惠。

基德老汉每年地里活闲的时候，就背着杂粮去省城娃家里住些天。回村里也给大家带些各种各样的吃食。

村里人就问，你娃清风就不给你带点儿高级烟?基德老汉说，俺娃不吸烟，说吸烟不健康。村里人又问，你娃也不捎点儿好酒?基德老汉说，俺娃也不喝酒。娃媳妇说了，喝酒也不健康。村里人就撇嘴了，那烟酒都不健康，国家卖它做啥?基德老汉也答不上来。

纳着鞋底子的媳妇们就问，城里住得好好的，急着回来做啥?基德老汉说，城里，咱乡下人住不来。上楼下楼都关在个铁壳子里，晃悠得人头晕。地上铺着实木块，油光光的直想打跟头。进屋还要换鞋。七老八十的人喽，娃媳妇还逼着喝酸奶。

年轻人逗趣地说：吹牛吧，你娃清风要是个大官，肯定也坐那铁壳子车。叫你娃开铁壳子车送你回来。

基德老汉再进城还真是坐着铁壳子小车回村的。

基德老汉说，在城里两天就待腻了，对清风娃说俺要回村呢。娃说去打火车票，俺说火车坐着头老晕。娃说那就打汽车票。俺说汽车开不到村里。爹老了，腿脚不利索了呢。你就用你成天坐的那种小车把俺送回去，村里人都惦记着呐。娃没说二话，打个电话就要来车。瞧瞧，排场不?红颜色，娃说吉利。基德老汉脸上堆满了欣慰。

一小伙围着车转了一圈，认出了车上印的字，老爹，你坐的是出租车，要花大价钱雇呢。基德老汉说，俺一个子儿也没掏。

那是你娃给掏的呗。问问师傅从省城到咱村得多少钱。

开车师傅伸出手指头比画了个八字。

恁贵，八十块钱?基德老汉瞪圆了眼睛。

司机师傅瞟了一眼他，慢悠悠道，八十块钱?哈哈，八十块钱只能摸摸，给了八百我还不愿跑呢，回去得赶夜路呢。

基德老汉张大了嘴巴，像一下子矮了许多，见到大人小孩都低着头，从此不再说娃在省城做大官的话了。

村里遇上了干旱，地里的庄稼都蔫了。村主任急得满嘴起泡。村主任来找基德老汉，老爹，你娃不管当啥官，能不能找找人帮咱村里打几眼井啊?

主任交代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基德老汉就进城找清风娃，没待两天就回来了。村主任问，打井的人来了没有?

基德老汉说，清风娃说了，这旱是全省旱，要那啥，统筹解决。村主任说，屁，等到统筹咱全村人都喝西北风了。基德老汉从布袋子里拿出一摞子钱，娃说了，让咱自己先打井干着。这是娃自己的五万块钱。你干不干?

干，全村人砸锅卖铁也得打井抗旱。

基德老汉病了，病得不轻。迷糊中的基德老汉嘴里念叨着：“井……水……”

基德老汉去了。清风娃从省里回了村。第二天村里来了一排溜大车小车，有省里、市里、县上的。村里人这才相信基德老汉的娃真是在省里当大官呢，管着全省人的吃喝拉撒。清风娃挨家挨户感谢乡亲对老爹的照顾，然后带着媳妇女儿在基德老汉的坟前跪了很久很久。

基德老汉的坟前摆放着几个大碗，碗里盛的是刚刚从机井里打出来的清凉凉的水。

 

作者简介：刘建超，河南洛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洛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小说界》《小说林》《作品》《芒种》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评论800多篇；出版有小说集《永远的朋友》《遭遇男子汉》《老街汉子》等11部。获第二届、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冰心儿童图书奖，第八届《小说选刊》年度大奖等。

 

故事掠影

 

拯  救

◎符浩勇

吉普车摇晃了一下，苏武恍然醒过来，他感觉自己刚才只是打了个盹。他将目光抛向窗外，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车子追着前面的灯光，在崎岖的山路上拐来拐去，一路狂奔。

车里静得出奇。他盯着司机问：“我们这是去哪呀？”司机全神贯注，只管开车，不说话。他心里发毛，郊县一带的山里常有土匪出没，深更半夜的，要遇上土匪打劫，绝对是凶多吉少。

“我们这是去哪呀？”他又问了一句。

“你说呢？”后座上有人反问，很不耐烦，还有些愠怒。

苏武扭头看向后座，从话音中，他认出是那位警督，这才略感心安，却又不由得有些羞愧。此行是带着任务的，要救人于危难之中，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车行在山路上，有些不对劲。

车后座上还坐着技师张师傅，他补上一句：“这个时候了，亏你还睡得着！”

是啊，这个时候，苏武不应该睡的，可他实在太困了。自从昨晚事发后，他就没有合眼过，刚才扛不住了，就打了个盹。

苏武是国立北平建筑大学的学生，大三，管道设计工程专业。这次他来西部煤城老旧区实习，参与管道监测技术工作。适逢元旦佳节放假，为期三个月的实习也已结束，同来的三位同学已经回去了，他因事耽搁，走不成，就留下来了。昨天晚上，他正收拾行囊，突然接到用户报修。他感到奇怪，这户人家前天水管爆裂，刚刚修好，怎么又出问题了呢？职责所在，他只好亲自跑一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水管爆裂是因为楼层断裂造成的！他根据相关知识，翻看近几年发生的案例，迅速判断出，这栋危楼近期内将会倒塌，弄不好悲剧在24小时之内就会发生。

这栋楼是区政府的安置房，前几年刚建成的，楼内住着几百号人，大多为底层百姓。苏武觉得事情重大，只有立即上报老城区的最高行政长官，才能得到妥善处置。

几经打听，苏武找到区公署女区长已是午夜时分。女区长当场责令区公署城建部的负责人立即核实此事。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引起恐慌，由区公署警卫队派专车秘密调查。苏武被区公署赋予重要职责和任务，与他一起的有城建部的监测技师张师傅，还有一名区公署警卫队的警督。他们赶往现场，查看楼层裂缝，查阅原设计图纸，用仪器进行探测，并爬上楼顶掷抛石头测量大楼偏离程度，最后得出结论：大楼建造存在严重的偷工减料，早应该在五年前进行大修，楼层断裂情况严重，危楼可能在24小时以内倒塌。

事情过于重大，区公署连夜开会。苏武的列席申请被拒绝。同时被告知，他暂时不要离开，在一个会客厅等待讨论结果和下一步处置任务，会议的内容他并不知道。

吉普车终于在一处荒僻地带停下来。苏武心里掠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他记起来了，会议结束时已是上午十点。几个人匆匆忙忙从会客厅门口经过，脸色冷峻。最后，女区长出来了，单独见他。女区长说：“你辛苦了，你是北平建筑大学来实习的学生，凭你精湛的才学及时发现了隐患，避免酿成重大意外灾难，我代表区公署感谢你！我们将与你学校联系，为你请功！此事已做布置，将得到妥善解决。你情况熟悉，最后还麻烦你再跑一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然后他就被安排上了车，就是那时候他顿觉疲惫袭来，一迷糊就累散了架。

车停稳后，警督一把将苏武也拽下车来。他随即感到冰凉的枪口顶着自己的后脑勺，他几乎闹不清缘由。技师张师傅说话了：“他只是一个吹哨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吧！”警督迟疑了一下，张师傅就说：“还不快跑！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苏武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才跑几步，身后一声枪响，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却发现子弹并没有打在自己身上，又爬起来继续逃命，一头钻进山林里去。

天已大亮的时候，他才从山林里拐上山路，他又想起老城区那幢危楼，想起危楼里几百条人命。技师张师傅能救他，或许就是想留下他通过他指望他去拯救危楼的人。

时值黄昏，路灯初亮。他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影又来到那幢危楼前。他逐户去敲门，楼层里的人家有的在吃午饭，有的人家凑手搓麻将，有的辅导孩子作业，还有对夫妇正在吵架。他不断复印粘贴般向各家各户报告大楼马上就要坍塌的消息。终于还是有人听进了他的话，搬上坐椅或抱着被蓆下楼去，随即又带动了更多的人。

危楼前的人越聚越多。一阵寒风吹过，终于有人打了喷嚏，有人连连咳嗽，还有个小孩啼哭起来。那道裂缝张着大口，但大楼始终没有坍塌。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楼要崩了，区公署不来安置，怎能相信一个外来人。忽然有人喊一声：“我们被该死的傻子骗了！”于是人群涌向苏武，终于不知谁一下子把他推倒了。

 

作者简介：符浩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人民银行作家协会副主席，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人民文学》《当代》《天涯》《小说界》等文学刊物发表小说600余篇。著有长篇小说《四英岭人家》，小说集《你独自怎可温暖》《山里太阳山外月亮》《今生盛宴》等18部。曾获多届海南省南海文艺(文学)奖、第六届全国小小说“金麻雀”奖和《小说选刊》最受读者欢迎小说奖等。

 

 

 

报复

◎陈敏

当山尖上的积雪还没消融的时候，罗克脚蹬登山鞋，身背旅行包，风尘仆仆地来佛坪了。

每年冬末，罗克都会在佛坪一带的山林里溜达，让人误以为他是个钻沟溜渠的“驴友”。

佛寺，秦岭深处的一个偏僻小村。这里山大沟深，林子茂密，村口虽然耸立着一块“严禁偷猎，拒绝野味”的宣传牌，偷猎和黑市交易却屡禁不止。被当地人称为“鸡公梁”的山凹里，常有麂子、羚牛、麻羊、黄羊、金鸡出现，于是，镇子和镇子以外的宾馆餐厅，这些生灵们就成了菜谱凯时尊龙app首页上的“特色野味”了。

由于政府颁布了禁猎令，收缴了猎枪，那些钢丝套、吊杆和“母猪坑”之类的玩意皆成了偷猎者的主要作案工具。

冬季通常是狩猎的最佳时节，当地偷猎者都会把机关设在山上，隔三差五上山看一次，被困住的猎物多半都还活着，即使死了，肉体也不会腐烂。

鸡公岭，海拔两千一百米以上的广袤森林和高山草甸，绝对是打猎的好去处。罗克选择在这样的季节出动，天气不热不冷，一切都刚刚好。他不持枪，当然，他是偷猎者，显然不敢持枪；他也不像当地偷猎者那样在山上设套子，他用的是弓箭，自造的弓箭，那弓箭只针对体格庞大的动物，比如羚牛和黑熊。羚牛，体格硕大，外貌如牛，头上的两只角向后扭曲，因此又被当地人称为“扭角羚”。

罗克这一天运气并不好，刚进林子，一根从半空垂下来的树枝绊了他的脚，他的一只胳膊受了伤，流了几滴鲜红的血。他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可大老远赶来，空手回去又不心甘，于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在林子里穿梭、寻觅，直到午后时分，他才终于发现了目标：一只扭角羚！羚牛！那正是他一直所期待与渴望的。他张弓搭箭，瞄准，“啪”的一射，只听“唰”的一声，箭正好扎进了羚牛的颈部，羚牛应声倒地，爬在地上抽搐，流血、挣扎。罗克一步步向受伤的羚牛走近，查看，走到跟前时，却发现羚牛不见了，奇怪得很，找不着了！那家伙带着伤逃了。罗克开始四处寻觅，找来找去，一点踪迹都没有。此时，天色已晚，罗克心生恐惧，他早听说，此地常常有两只母子豹出没，曾经吃掉过村民的一头牛。万一再来个别的动物呢，比如黑瞎子，怎么办？他胆怯了，决定先下山，明天再来继续找。

次日一大早，罗克带着一个他用钱雇来的村民，名张黑娃，到原地寻找被他射中的羚牛。如他所料，带伤的羚牛确实没跑多远。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羚牛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但能看出它并没死，它还在动。罗克拔出箭，准备再给它补上一箭。他手里的弓正要拉开，那只身负重伤的羚牛突然站了起来。它冲向罗克，发了疯似的，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扑到罗克身上，两只角扎了过来，其中一只角刺穿了罗克的脖子，罗克顷刻血涌如注，在地上打滚，抽搐，挣扎。和动物相比，人的生命力脆弱得多，罗克死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那位罗克雇来的村民张黑娃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呢，他两腿稀软，吓成了木偶，连挪动的力气都衰了。张黑娃瘫坐在草地上，正魂飞魄散，隐约间看见羚牛卧过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脑袋在蠕动，像是一个活物。张黑娃屏住呼吸，轻轻朝那个活物的方向走。近了，他看清了，那是一只小羚牛，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幼崽。黑娃五味杂陈，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堵着，他抱起那只颤巍巍的，柔弱的小生命，两行老泪从黝黑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小家伙死里逃生。它被张黑娃送到了镇里的野生动物救助站，等稍大一点了的时候，又被送进龙须岭的一个小型动物园里。动物园因小羚牛的到来刷新了访客记录，它像宠物一样被人宠着，前来观赏它的人都会给它取个人类的名字：妞妞、尼可、多多、童童……每到周末，一些大人都愿意带着孩子前来，欣赏这只具有特殊身份的小羚牛。园长根据小羚牛的身世，特意为它写了一个故事并给它取了个“剩女”的学名。

“动物有灵性，复仇不是只有人类才懂，动物也懂，杀生，作孽必得报应。”园长这样说。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灵  鹿

◎秦建荣

 

在月亮湾，父亲算是个响当当的医生，也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有一回，他从后沟村出诊回来，路过月亮垭的时候，忽然听见山梁上有响动，循声一看，却是一只被套住的鹿。

那时候上边已经禁止捕猎了，可还有人在偷偷地下套。这只鹿见到我父亲，以为是猎人来了，就拼命地蹦、跳，但越是蹦跳，套儿就勒得越紧。父亲慢慢地走过去，边走边说：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这鹿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就安静下来。父亲轻轻地摸着鹿头上的一片白，然后抱住鹿，慢慢地解开了扣儿。可扣儿刚一解开，鹿就“嗖”地一声窜了出去。窜出老远了，却忽然停下来，回过头，用清澈而又疑惑的眸子打量父亲，打量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走回来，在父亲的身上嗅了嗅，在他背着的药箱上嗅了嗅，才慢慢地离开。

后来父亲从月亮垭经过，间或还能遇见这只白顶鹿。这鹿遇见父亲，也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这儿嗅嗅，那儿嗅嗅，还用头在他的身上蹭。我父亲也喜欢这只鹿，在它头上摸摸，身上摸摸，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亲昵。这样的时间长了，他们就熟悉了，每次分别的时候，还表现出恋恋不舍的样子。有时候父亲已经走远了，还能听见这只鹿的鸣叫，那叫声单纯，清亮，似乎还有点儿恐惧和忧伤，像小孩子的呼唤。父亲说这只白顶鹿通人性，就把它叫灵鹿。

不久，灵鹿就出现在我家屋后的草地上，我曾经见过一回，当时它正和父亲在一起，往父亲怀里蹭。我走过去，也想摸摸它，可是还离得老远，它就逃走了。

有一天，父亲接到一个电话，是后沟村打来的，父亲立即背着药箱往出走，走到山下的岔路口，灵鹿却挡住了去路。父亲说：让开吧，我要去给人治病，不能耽误的。灵鹿不听，咬住衣襟，把父亲往回拉。父亲从灵鹿的眸子里看出了它的急切和真诚，心想，这其中可能有缘故，就走回去，骑上摩托从大路走了。大路是弓背，比翻月亮垭远多了。

第二天父亲才听说，月亮垭新近来了四只狼，很凶恶。也就在那一天，我二叔的一只羊被狼吃掉了。

鹿能救人，这是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此后父亲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见过灵鹿。再次见到灵鹿是在那场大火之后，大火之后狼离开了月亮垭，鹿又回来了，父亲又能从这条截路去后沟村了。

记得那是一个飘着雪花的早晨，父亲出诊走得急，没有给我们说去那里。可他这一走到天黑也没回来，我打了几个电话，手机通着，没人接。怎么回事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家人不由得担心起来。出去找吧，方圆十里八村，该到哪里去找？正在不知所措，院门“吱扭”一声开了，我以为是父亲回来了，可出去一看，不是，却是那只灵鹿。灵鹿把一条带血的蓝手帕放在雪地上，就跑开了，站在远处望着我们。看着这带血的蓝手帕，我们立即明白，父亲出事了，至少是受伤了，我和弟弟立即换了防滑的鞋子，踩着灵鹿的脚印往山上走。

雪还在下着，满天空乱纷纷的，一路上我们着急地朝前走。灵鹿走得更快，它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听不见我们的脚步声了，它就停下来等一会儿，回过头瞅瞅我们。好不容易才上了月亮垭，又下了一截坡，这才看见父亲倒在石岩下面。父亲是因为路滑跌下去的，左腿小腿骨骨折，头上还碰了个窟窿，满脸是血，药箱倒在旁边，手机甩出老远，好在父亲还是清醒的。

至于灵鹿是何时来到父亲身边？何时将那条蓝手帕叼走？父亲不知道，他说他当时恐怕是昏过去了，但一只鹿能采取这样的办法报信，谁能说它没有灵性呢？

还有更感人的事呢，就在我背着父亲回家的时候，灵鹿一直跟在后面，把我们送到山下，然后站在一块石头上，呦呦地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分明含着恐惧和忧伤。它这一叫，坡上的鹿群都叫了起来，那一片鹿鸣声势浩大，在山坡上，在纷乱的雪夜里久久地回荡，让人震惊。

作者简介：秦建荣，陕西丹凤县人，当过农民、教师和行政干部，先后在在《星星》、《诗刊》、《羊城晚报》、《佛山文艺》、《小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传奇.传记文学选刊》和《意林.少年版》发表诗文若干。出版诗集《清风鸟韵》和《秦风楚韵》。

 

 

 

 

 

健康的手

◎鲍山宏

 

他和他是同事，多年的交往，共同的兴趣爱好，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他们不得不分开，原因是公司破产了。生活所迫，他们各奔东西，寻找赖以生存的工作。

一年复一年，各自忙忙碌碌。二人相距虽不远，却很难见得上一面，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一些消息。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少不了一份真诚的牵挂。

终于有一天，二人得愿以偿，能够安静地坐下来，面对面互叙情怀。面对面了，才知道他们的悬殊有多么大——一个精神昂扬，一个萎缩不振。看得出这些年二人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说：我好羡慕你，工作顺利，事业有成！

他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你生活的很好，因为你遇到了好人，哪像我，没有人能理解，更不要说帮助我的人了。他就说起了这几年的经历，有顺境也有逆境，而顺意的事总像夕阳，短暂的绚丽，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多的事，许多的人让你根本无法面对，因而挫折不断，失败连连……看来此生坎坷，无有尽头！他重重地一声叹息。

他静静地听着朋友的倾诉。完了，他朝他伸出一只手，却不是去抚慰他。这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

这不是手么！他茫然，这还用问？

对了，它是一只手。你看好了，如果我这只手只能够伸展开来而不能弯曲成拳，你说它是什么？他无言，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他接着又说，起码它将不再是实质意义上的手，不能伸曲自如的手是残疾的手。人是社会的人，看人不论高低，待人不论贵贱，平等友爱，尊重身边每一个人……你试想一下，生活将会怎样？

你怎样待人，别人也会一样地对待你。我们生活在这社会中，周围的人大多不容你选择，他们不会因你的好恶而存留，你要善于对待身边的人，更不要强求他人，凡事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完美。伸曲自如的手才是健康的手，同样，能自然地融入社会，你才能称得上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社会的人，才是一个健康的人……

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茅塞顿开，方知多年来的痛苦，那些所谓的磨难，并不是别人施予他的，而是自己的心态使然！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下场雪就回家

◎褚思曼

1

老家门口稀疏的长着几株乡间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花。那是奶奶种的花，叶子很大，茎干很高，会开着红色、粉色、白色大花朵的花，那一个个颜色鲜艳的喇叭像是在晨光里说着话。奶奶叫它“单漂花”，它每天开在早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太阳落下去就又成了花苞，我总喜欢在午后蹲在地上盯着那些花看，一直到奶奶喊我回家吃饭。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了，我们却总喜欢微笑着说我们还停留在时光的原点，其实有多少的细碎早已被时光的洪流无声的卷走。奶奶从我懂事起就开始得了糖尿病，她先是迅速的瘦了下来，然后就是吃好多好多的药，我看着她拿出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那里面装着许多种类的药，有的我能叫出名字，甚至有的我都叫不出名儿，就那样，看着她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瓶子打开，有时候也会让我对照着数数。她告诉我，这个取两颗，那个取三颗，我细心的将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药粒数好放在她的手心，接着她便一大把一大把的将那些颗粒状的似糖果般诱人的东西送进口中，我对奶奶说：“你看！这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是不是很像我们家门口种的那些花呢，它们都一样，什么颜色都有呢！你说…你说那些花会不会也很好吃呢？”奶奶看看门口的那些花，只是笑笑不说话，然后仰起头把那些“糖果”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糖果并不是甜的，而且很苦，很苦……可就是这样，她就从我记事起一直苦了十几年。那些花也开了十几年，开在夏阳里，也开在了我的心里。

2

风儿吹起那如花般的流年，那记忆中的笑容却摇摇晃晃。后来啊，奶奶就看不太清东西了，看人也不太准了，每次都只是听着声音辨人。我知道这是因为糖尿病引发了白内障，我从来不知道看不清楚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那样的世界里是不是还会有红花绿叶。奶奶说没有人是不害怕生病与衰老的，只是她更害怕再也记不清我的模样。再后来，因为糖尿病又引发了很多并发症，她的肾也变得不太好了，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也很少下床了。她会撩起裤脚给我看，往上边轻轻按一下就会陷下去，再也弹不起来了，她问我“害怕不”，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不再看奶奶的腿偏过头去看门口的花，心里想着那些鲜艳欲滴的花开的真好啊！

每个人的生命都像是钟表上的指针，跟随着时间的脚步不停的转动着，却永远赶不上它的步伐，一面走，一面又看着时间的流失而无能为力。病痛与时间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那么一大把一大把苦涩的药还是往肚里吞，可奶奶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体重更是迅速的下降。在饮食上禁忌更是多了，有很多东西都是不能吃的，只是看着她每天大把大把的把那些形态各异的药往嘴里送，似乎她的生命就是用各种的药堆砌而成的。

后来奶奶就打胰岛素了，这是一种新型的治疗糖尿病的疫苗，可是后来又知道这种药物注射的时间长了人的皮肤会失去弹性慢慢变硬。这些我都是初中学了生物以后才知道的，后来我也知道了奶奶的花其实是叫蜀葵的，那种花耐寒，喜阳光，耐半阴，耐盐碱能力特别强，即使是在含盐0.6%的土壤中仍能生长，而且耐也寒冷，哪怕是在华北地区都可以安全露地越冬。只要种下花苗，只要不是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旱，或是全城看海的大涝，这种花朵就会一直兢兢业业的开放，坚强而美丽。这种花这么厉害，那它一定能开很久很久……

3

那是乡村的一个安静有着星星的夜晚，我和奶奶并排躺在大炕上谁也睡不着，奶奶说快睡觉吧，再不睡觉白毛子精就来抓你了。我说，奶奶你骗人，你还当我长不大呐。后来我也许就真的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睡着，那一觉醒来我似乎就高中了。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时间好像少的都不够用了，平时都是在学校住校，周末回家也只是倒头就睡。繁杂、忙碌的事情占据了我的整个生活，我的生活好像除了学习就剩下吃饭睡觉了。奶奶有次说她想我了，想看看我，听听我的声音，我却再也没有时间去看看她了，也再也没有看过那丛花了，只是我想那丛花一定是开的很好吧。后来，奶奶做了一场手术，我也没能够去看过她，我只是一个人坐着哭，我多想告诉她，其实我在。

再后来，奶奶又大病了一场。我去医院看望她，我坐在她的床边看着那些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的从塑料瓶里滴出来，又顺着那一根透明的管子流进她的血管里，看着这些晶莹剔透的液体莫名的觉得可怖。心里却想着这样的液体啊，你要让奶奶少难受一点才好。

听说，奶奶现在连睡觉都要开着灯，她害怕，怕她自己睡着睡着就没了。

听说，她已开始为自己筹划后事了，她已经给自己打造好了棺材，找好了墓穴。

听说她想我了…… 听说冬天快来了……

4

那个冬天，邻村一位老人去世了，是糖尿病！听爷爷说，奶奶那天在门前呆坐了一个下午，又盯着那丛花看了很久，可是那个季节哪有什么花呢，甚至连叶子也都掉光了，只剩下了矮矮的一截埋在土里的茎。后来奶奶给我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而我却已记不清。她问我是不是快天黑了，要是天黑了，她的眼睛就看不见了，又说快要到冬天了，冬天下场雪门口的花会不会给冻死啊，要是冻死了我春天就看不到花开了。放下电话我只是默默流泪，那一夜，我未眠，我想奶奶也是。

那个冬天，似乎比以往的冬天来的都要冷。奶奶最怕冷了，就在十月份还未冷的时节就嘟囔着说自己看了很久的保暖衣都没买，今年一定要买套保暖衣。奶奶那么怕冷，我一定要用我自己赚的钱给她买条厚棉裤，只是还没等我为她买那条棉裤，奶奶又生了一场病。那段时间也是我期末前最后的复习时间，又是辅导班，学校活动最多的时间，爷爷打电话给我说奶奶想我了，我说等我有时间了一定回去，奶奶告诉我说她没事，学习重要，没时间就不用回去了。我告诉她再等我几天，我元旦节放假一定回去，奶奶说好。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了。

奶奶还是没了。

在距离元旦节前的一个星期。那一天是平安夜。她没有等我，也没有等这个寒冷冬天过去。我再也没有了奶奶！

我也没能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我跪坐在灵堂前，跟着家里的大人一块哭。风俗规定来一波人吊唁，家属就必须跟着一块哭。只是后来无论我怎么使劲儿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眼睛，透过头发往外看，冬天的树，灰灰的，天空中的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飘着，可真好看啊！

农村的习俗是三天下葬，那场雪真的也就下了整整三天，到了下葬那天天气却是出奇的好，我想这一定是奶奶为自己挑选的好日子。

说好了下场雪就回家，奶奶你看，我真的回来了。只是我信守了我的承诺，你却食言了。

一个星期后就是奶奶的头七，刚好也是元旦，旧的一年从这里结束，新的一年从这里开始，从此世间所有的药不再苦，所有的糖也都是甜的，天堂也不再有病痛，所有的季节也都成了春天……

第二年春天阳光刚刚变得温暖起来，奶奶的那些花就开始长出一些小小的叶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开放的，在每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随处生长，那些花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开满属于它的季节，开满在奶奶的生命里，也开满在我的心头，我不知道那些花到底还会开多久，我想应该要很久很久才对吧。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我就想要与你

◎杨倩

我喜欢有性格且纯粹的人，无关性别。

（一） 地理与地理课

今天是2020年8月10 日，我与肥牛相识的第三个年头。

我和肥牛结识于校外地理课，结缘于地理。

那是一个积雪漫过雪地靴的冬季，地理较差的我报了校外的补习班，由于第一次去上课，没有把握好时间，便迟到了。毫无悬念，我坐在了第一排最靠外面的位置。看着老师兴致勃勃的讲着大洋与大洲，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钢琴声......我瞥了一眼窗外，回头看的时候，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女孩——肥牛，安静和美好大概是我对她的初印象吧。

补课接近尾声，一天上课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我当时很错愕，便低下头看，手上写着：我可以加你的qq吗？说实话，看到这句话我其实很高兴，我没有想到这个我一直想要认识的女孩也想要认识我，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我们的友谊。

后来我提起这件事，她说第一次见我也注意到了我，就是一种感觉吧，觉得我们一定会是朋友。

看来这是天赐的友谊，天赐的朋友。

（二）那茉莉蜜茶中的甜蜜友谊

我和肥牛很投缘，正如我感觉到的那样，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高三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作业和习题，更多的也有考试和成绩。我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生活，学习都是，因此对于很多事，我都很难以一个平常心对待，（大学之前）尤其考试。我解决考试焦虑和紧张的办法是在考试之前买一瓶茉莉蜜茶，也可能是我习惯了吧，总之这样可以带给我无限的安全感。关于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最多只是解释我喜欢喝茉莉蜜仅此而已。

我们第二次模拟考试前一天，所有人都需要清理教室，布置考场，然后离开学校。那是一个阳光充足的下午，我正在整理我的书，突然桌边一个人影出现，我站起来才发现是肥牛，她从身后拿出一瓶茉莉蜜茶，我很惊讶，我说：“什么？”我以为她会说我知道你喜欢，可我得到的答案是：“明天考试，我知道你需要”。说实话，我很感动，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细致和认真的了解过我，甚至分析我所有行为之下的原因，并且如此准确。

肥牛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像是黑夜里的星星，永远闪耀，带给天空无限的明亮。温柔且真诚。

（三）绿色的婚礼，有想法的你

绿色给人的感觉是纯粹，纯粹的让人入心的去喜欢。

肥牛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绿色和她带给人的感受简直不差毫分。

我记得之前我们讨论喜欢的婚礼类型，她当时这样说：“我希望以后有一个男生，可以穿着绿色的衣服，拿着绿色的花和卡片，跟我求婚。”我听到后其实很不解，即使我明白她喜欢绿色，但是如果所有东西都变成绿色，岂不是很奇怪。她解释道：“我希望我喜欢的颜色和最喜欢的男孩一起出现。”后来才明白，她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她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喜欢什么。当时的我，并不能这样，对于喜欢的人和物我都有很多顾虑，基本上没有表达过自己。现在想想，很多事，或许我们都是想的太多了，想的太复杂了，所以很难去表达真正自己的感受，很难拥有取悦自己的快乐。

（四）独自奔跑的女孩

与肥牛认识半年多，就到春节了。

我照例回老家看望我的爷爷奶奶，当时她和我一起回去的。

那天天气很好，尽管是冬天但路上全是融雪，一路上，她都在感叹天上的白云形状万千还有我老家的小羊羔成为她的新宠。

她对于这些东西的喜爱是完全的发自内心，她眼睛里透出的光芒是温柔和爱。

我很喜欢这个女孩，不仅仅性格还有对于生活的态度——永远热爱，永远热泪盈眶。

高考结束后，肥牛一个人去了江苏——跳伞。

一个人的机票，一个人的旅行，一个人的自我挑战，从一个高考完第二天的女孩开始。

后来听她讲述这段经历，满满的都是收获。

几千米的高空

陌生的城市

与音乐爱好者的弹唱

带给我的纪念品

......

肥牛一直在体验生活的可能性，一直在向前，向前.....

（五）因为一个人，钟爱一座城

我之所以对南京有不一样的情感，是因为这是她在的城市。

或许我们都有这样一种感受吧，当你很喜欢的人，朋友或者爱人，在某一个你本来很陌生的城市时，你会逐渐对这座城市充满亲切感，也可以称为因为一个人，热爱一座城，因为一个人，惦念一座城。

肥牛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了南京，自那时起我们只偶尔问候彼此，因为我们知道远隔山海，友谊长存。肥牛在南京去所有的地方，都会给我发照片，好像带着我也一起走过了那些地方一样。她就是这样温柔，即使生活中的小事也让人感受到无限的舒服。

（六）听闻爱情，十有九悲，但我们依旧向前

我与肥牛都先后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

时至今日，我早已释怀。

后来在想我当时所经历的那段感情，其实算不得感情，只能是青春懵懂无知的玩笑罢了。

肥牛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牛，往前走吧，频频回头的人走不了远路。

祝早日遇到满心的欢喜。

（七）能言善变不如你我都懂

肥牛做了一个决定，毕业后不回来，决心在南京努力两年。

我知道这个决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我只是不舍和支持。

与肥牛在城北公园聊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处理了彼此最近心烦的事，以及畅想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吹着风和喜欢的姐妹谈天说地，真的很幸福。

回去途中，遇到一只尖牙小狗，我是很怕狗的人，不敢往前走，这狗也呲着牙，肥牛也怕了，我以为我们会僵持在哪里，直到狗累了。没想到，她对狗说：“我们过去一下可以吗？”没想到狗真的走开了，哈哈哈!我的朋友实在太可爱了。

贵人不多言。

事实上肥牛是一个特别文静的人，很多时候，她几乎只是倾听。我知道她懂，她也知道我懂，便已足够。

我很喜欢这种人——不多言但却很有智慧，懂得尊重别人，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世界。

说到底，知己与朋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遇到便是幸运。

行文至此，乱乱糟糟。

事实上我很难喜欢一个人，无论朋友或爱人都是。我所考量的与感受到的和他人完全不同，有时全凭一个眼神，有时需要很多时间。被我完全热爱的人至今只有两个，肥牛便是其一。

她就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善良，勇敢，努力，温柔，那样的只属于自己。

肥牛要走了，或许我们两年后才会见，或许不是。

无论如何，希望世界善待这个女孩。

我知道她不会看到这篇文章，所以大胆表达对于她的喜欢与敬佩。以此方式想要记录我们走过的点点滴滴，人生的路或许时刻都在发生着转变，但我们的友谊会一直一直存在。

祝安好！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退之一步是向前

◎王浩

雪花簌簌落下来，阴沉的天空，让人格外压抑。远处，一位老人牵着一匹瘦弱的老马慢慢走来。老人鬓边已生了白发，脊背也不再挺直，呼啸的北风让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走得虽慢却并未停滞。一人一马在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很快又被大雪覆盖。马儿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任老人怎么拖拽也不愿再往前一步，它好像知道前方的路更加艰难。

老人叹息一声，带着怜惜之意拍了拍马背。他抬眼看了看远方，但被那无边无际的白晃花了眼。远处是连绵的山峰，他要翻过这座山，可那却不是终点。搓了搓双手，覆上双眼，冻到麻木的手指在温热的眼皮上渐渐恢复了些知觉。

上路至今，第一次感到了疲惫。

好远啊，为什么已经走了这么久依然被大雪阻在这里？其实又何止是疲惫呢，他明明应该出入朝堂，为君分忧，为民造福。犹记案头还积了一摞公文等着处理，病重的幼女还待他回去探望，怎么一眨眼竟到了这里。

还记得最后一次上朝，京城那湛蓝的天空，还有熹微却令人觉得舒适的晨光。不过几日光景，而今却恍如隔世。一股酸楚之感涌上心头，眼角微微有些潮湿。他这一辈子都在奔波，所求不多，无非是想要一个 “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明明是这样简单的几个字，怎么如今念来满是苦涩，无人能理解这背后的代价。

他从不畏死，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也未有悔之一字。回望这一路深深浅浅的足迹，不禁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顷刻融化进凌乱的掌纹里。这一条条交错难解的纹路，仿佛在无声地印证着他磕绊而又艰难的一生。可是这一生哪里是开始，哪里又是终结呢?

他是吃惯了苦头的。幼年丧父，少年丧兄，寡嫂将他抚养成人。尚在懵懂时就不曾见过一家人团聚的画面，关于父亲的零星记忆都来自兄长的描述，后来兄长也不在了，寡嫂便一心盼着他长大成人。

幼年遭逢巨变，他比同龄的孩童更早知进退，晓世情，见识过人间丑恶，体味过世道不公。想起那些曾在暮色里默默看着邻家升起炊烟的日子，想起嫂嫂偷偷啜泣时的背影，想起兄长口中曾经兴旺的家族，他便立志要重振门庭，闯出个名堂来。

他自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然而立志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漫长又艰难。他从不妄自菲薄，也相信有朝一日若能出将入相，必能不改初心。可仕途科举向来难顺人意，他曾多次参加科考，带着一腔热血，换来的却都是失望。

然而若轻言放弃，那便不是他了。

彼时汴河发生兵乱，他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两入幕府，在尸山血海中辟出一条进阶之路，斩断所有退路，宁死不回头。几番死里逃生，他终于有机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初任监察御史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明明是期盼了那么久的事，真的到来了，反而平静得像是本该如此。

是啊，这是他注定要走的路。

奈何光明的前景永远只存在于期望中，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每每想起自己拼了一身力气往前走，难道就是为了在锦绣堆里苟且余生?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如此，因此他不愿曲意逢迎，一心只做自已认为正确的事情。在一次次被贬时，他都会想，做的这些事，是不是真正无愧于心？

若是，那便算不得委屈。

流逝的年华像头上的白发，初时只是零星几缕，不过恍惚之间，已是满头华发。在又一次遭受贬谪时，他像往常一样对明天、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与希望。

那时，皇上自凤翔迎回佛骨，举国上下陷入兴佛的狂潮之中。举国拜佛，实在是荒唐至极的事情，于国于民百害而无一益。他冒着忤逆上意的危险上《论佛骨表》，皇上降下雷霆之怒，欲将他处死。

苍天怜他一片忠心，在众同僚的劝谏下，他免于一死，可活罪难逃，被贬往八千里外的潮州。到这一刻， 他才终于体会到了悲哀绝望的滋味。原来这条路走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他用尽一生心血披荆斩棘，不在乎伤痕累累，却不料踏上的不是光明坦途，而是一片虚无。

一个人在风雪中踽踽独行，孤独的滋味他并不陌生。就像小时候，父亲不在了，兄长不在了，难过时，开心时，都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夕阳，在心里诉说着对父兄的思念，对未来的期望。

思绪被风吹得越来越远，视线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远处有人自苍茫风雪中策马奔来。那身影越来越近，隐隐是他的侄孙湘儿。

若真是湘儿，他有许多事情想问侄孙，幼女的病可有起色?他走后家里可曾安稳?迎佛骨一事可有下文?

湘儿啊，你可曾清楚地记得祖父的名字?吾乃河阳韩愈，字退之，一生不曾后退一步，无愧于天，不悔于世。他日你收拢我的骸骨时，大可堂堂正正地将我的名字刻在墓碑上，不辱韩之一姓。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仰望星空

◎黄灵香

下班，回头看办公大楼，已是漆黑一片。车内温度显示零下四度。打开车载广播，此刻没有播报疫情新闻，正在讲徐先生的故事。讲述者的语气像唠家常，很受听。于是，知道了徐中玉先生的故事：徐先生曾被剥夺研究和写作的权利长达20余年，漫长的监改生涯没能消磨他的意志。扫地除草之余，读了700多种书，抄写了近千万字的学术卡片。

1978年担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主任的徐先生，组织成立了《大学语文》教材编审委员会。1981年《大学语文》教材出版，至今发行3000余万册。《大学语文》已经修订第10版了，每一版都是先生提出要修改的，他认为给学生看的书，不能有任何细微的差错。

在担任华东师大中文系主任期间，先生做出了一项史无前例的规定，凡是在创作上取得成绩的学生，毕业论文可以用文学作品代替，一改以往硬性的单一考试要求，激发了学生的创作激情。现在我们知道的作家赵丽宏，当年的毕业论文是一本诗集。孙颙的毕业论文则是长篇小说《冬》。

先生90多岁，仍常常审稿、写稿。百岁之余仍表示“在有生之年，我还要继续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2014年，百岁的徐先生参与了第10版《大学语文》修订会，仍致力于“让真、善、美成为学生的自觉追求”。

2018年，104岁的先生再次为第11版《大学语文》作序。

先生一直住在90多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屋子里有五万多册藏书。未装修的老房子里没有一件新式家具，先生的老花镜是从地摊上花5元钱买来的。

一百多岁高龄的先生，每天用在看书和收集资料上的时间有10个钟头。

先生百岁生日之年，捐出毕生积蓄100万，设立了“中玉教育基金”，希望用以帮助中文系品学兼优的困难学生。先生说：“要谢谢校方接受他的捐赠。”

先生一生勤勉治学。但他说：“我没有什么多大的贡献，许多东西越老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懂得还不够。”

有年轻人去拜访他，一百多岁的老人竟站在门口欢迎。

2019年6月25日凌晨，著名作家、《大学语文》主编，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终身教授徐中玉先生去世，享年105岁。

到了家门口，没有立刻熄火下车，先生的故事，让我忘了浑身的倦意，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继续听着。故事结束时，已是热泪盈眶。忽然颇有感慨：真正的富翁，是勤奋的劳动者，他们有着令人敬仰的人文情怀，他们所有的财富都将成为社会的财富。

推开车门，依然寒气逼人，仰头的一瞬间，只见夜空幽蓝，月亮在云层里缓缓移动着。今夜的明月，属于徐中玉先生。

作者简介：黄灵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延边作家协会副主席，《天池小小说》杂志主编。

 

天 边

◎ 孙  荣

喜欢饮茶，可多年来，只独钟一种茶——浮来青。其他耳耳，均属泛泛之触。

喝茶的浓，淡；悠缓，急速；可以当作我情感状态的反映。平常，我是细慢地小饮，可在一段难遇的美文前，一支触心的音乐中，一种摄魂的意境里，我通常是大口大口的喝，痛快地咽，甚至连茶叶一并吃下去。

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跨越千山万水，走进浮来青茶叶采摘观光园。谁知，我一下子被抛到高情绪的浪尖。我睁大眼，张开胸，收住腹，急切地看着，我感到我的呼吸紧促；我再走近，眼睛慢慢看远，四顾，情义昂扬；我想疾速飞奔，随性舞蹈，贴地躺下，沉酣其中。这茶园出尘的美，乍然间给了我一种高度的快乐，一种仙觉，一种痴狂。我想死，想瞬间消融，与她合二为一，从此，这世间再没有了我，散落在这叫你沉醉得不能自拔的茶园里。

第一次，我丢开同伴，抛了顾忌，放浪形骸，独自奔向茶园更深处。房屋，田畴，茶树，湖泊，全都洋溢着丰满的情感迎接了我。我沉醉其中，只觉如幻如梦。

恍惚中，我来到一个素雅的茶室前，可我没有进入。我要站在这里，向各处看看。

我一路看过去，又是远处的浮来青茶园了。我清楚地知道，我是爱了这茶园了。她仿佛是梦中的仙景住进了心里，又从心里搬出来放在那里的。

茶丛并不奇异，可位置好。其时，日头刚刚落下，水汽蒸腾中，满眼莹莹的绿，分量适宜。风情巧丽萦秀，不凝滞，不虚弱苟且。那无数新绿的叶片上，似乎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各处的茶丛又逶迤绵延，浩浩荡荡，相互照应，相互联手，总体浑厚。浑厚中又透出一种安分，达观。安分，达观中又露出一种忍俊，生动，喷薄。我真想飞过去，轻轻地对她吹一口气，用脸缓缓地厮磨她。

天晚了，光线暗下来。我坐在茶室的窗口，眼睛拣亮处看。茶座里有人细语慢饮，轻柔的光，很善解人意。廊下、花径边，有人慢走。湖泊里有掌灯的船缓行，亭子下有圆润的女声，和着琵琶唱秦腔。一切在逐渐浓厚起来的夜色中活动着，情真意切，静谧鲜活，亲切温婉，似曾相识。似乎经过一番割舍，几度推进，高度的和谐中透出妥贴与丰满，干净与纯澈，于无意之中成就了高贵简约的浪漫情趣，无穷的想象力。

微风阵阵，花草气味，泥土气味，茶吧简餐室烤饼略带忧郁的焦香味，窗外的丛竹不时“嘁嘁喳喳”。这浮来青茶园的夜晚啊！我不由自语：人间如此美好。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站着，连喝了三碗茶。到接过第四碗茶时，我被人看出，是这浮来青茶的茶痴。茶老板站在我身后，我知道他要向我说许多话。我端茶坐下，请他说。

他说，看来，你爱上这茶了。我给你讲讲她吧。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一代伟人毛泽东提出：南茶北引。山东省省长，省委第一书记谭启龙，着手实施在青岛，日照，临沂三地试种。经过十年的反复试验，终于试种成功。七十年代初，夏庄茶园开始发展规模化种植，后来，组建茶叶试验站，茶叶加工厂。八十年代初，三百多棵茶株走出国门，远赴朝鲜栽植，我们以茶帮友，极大地增进了中朝友谊。九十年代初，“浮来青”商标注册成功。从此，“山东浮来青，江北第一茶”名扬华夏大地……如今，浮来青度假区以茶文化为主题，遵循绿色生态发展理念，以休闲观光度假为核心，以生态茶园带动文化旅游，以茶文化的体验与发展，促进茶叶经济产业的推进与繁荣。

茶老板是个阅历极深的人，他精细 ，条理，详略得当；声音深沉清亮，毫不枯燥。我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放在茶碗盖上，展眉含首，听他娓娓道来。他的话如同一部沉甸甸的史书，字字句句落地有声，又像是在叩响一扇又一扇历史的大门。沿着六十多年的育茶路望回去，一代又一代的浮来青人，风雨浸衣骨更硬，千锤百炼志更坚，众志成城育茶田，终使南茗成浮来。浮来青茶成就了浮来青人的精神气节，浮来青人造就了浮来青茶的卓然不凡。

茶老板说完，并没有走，仍坐在我对面。我手捧茶碗，似乎听倒了浮来青茶昂健有力的胎音。拿开茶碗盖，我细细的啜饮着，只望悟得一句茶语，也不枉我千里之外，舟车劳顿，至深至爱，念她而来。

果然，一缕茶香，和雅，清澈，从碗中袅袅升腾，贯通天地人心。

我震撼摄服，闭目合掌，含胸示谢。茶老板起身，拱手退出。

一天清早，阳光很明亮，我独自在浮来青度假区门外较远处，正散步。一辆奔跑的黑色小轿车，“嘎”地一声停在我身边。车上两个人，一男一女，皆四十多岁。女子坐在副驾位，她从车窗叫住我，说：

“请问，到浮来青茶园怎么走？”

“你们是渡假吗？”我问。

“我们是专程来访茶的”她说。

那女子看起来优裕，简约，娴雅，很给人好感。我踊跃为二位来访者带路。

到了大门口，刚下车，一个茶园做粗活的矮个男子走出来。他约莫三十岁，胡子拉碴，斜着一双水泡眼瞅我们。女子走过去，对他说：“师傅你好，我是来这里采一把新茶的，请问：现在是时候吧？”

矮个子满脸疑惑打量着她，问：“你从哪里来呀？”

女子答：“海南。”

矮个子听后，忽然呵呵呵大笑起来，笑得龇牙咧嘴，我愕然。他岔住气，两眼仍笑得活灵灵地说：“啥？大老远从天涯海角跑来，就为摘一把新茶？”说完这句，他又笑。接着，他憋住气，提高嗓门说：“那你可来得太不巧啦，早茶已过，晚茶还早。”

女人忽地一脸失落，扔下同行的男子和我，痴呆呆地跑进大门去。她同行的男子急忙望望我，又望望她的背影，对我说：“他是我爱人，是个作家。多年前来到这浮来青茶园，爱了她。从此，便不能忘记。时常念叨，魂里梦里，都是她的浮来青。她这次可是专程回访，不料这样不巧。”说罢，他沮丧地叹口气，转身追去。

走出很远，我又返回身，找那访茶的女人。我想看看她。

只见她站在茶树王前，痴痴地哭。小孩子一般，呜呜的。满脸的泪，亮闪闪一片。

难得，在这遥远的浮来青茶园，遇上来自天边的同味痴者。面对浮来青茶园、茶树王、飞泪的访者 ，树王枝叶“哗啦啦”的欢笑似乎是茶园清妙的梵音，抚慰着尘世里真爱和赤诚的灵魂。

人在世间，有些事 ，虽已沦在天涯，可还活着。比如这浮来青，萍水遇上，经不得叫你爱了，就像灵魂附体，不能分离；即便分离了，却也难相忘。她会叫你想，回访，迟迟地哭。

“风苇茶香满楼，月拥青松半坡。”浮来青茶香，景美，使人如临仙境，如遇知音，世间难求。真乃：半入红枫半入云，此景只应天上有。纵然遥在天边，亦是心心念念。

作者简介：孙荣（笔名香香），女，70后，陕西省商洛市人。商洛市作协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刊物签约作家，有多种文学作品刊发于报刊杂志。曾连续两次获“新时代美丽中国文学奖”游访文诗大赛二等奖，全国第二届郦道元山水文学大赛一等奖，多次获全国小说征文大赛优秀奖，首届“吴伯萧文学奖”，小说见于小小说月刊等。

 

 

守望春天的初心

◎杨力

一年之中，最有仪式感的两个字一定是立春。作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春在中国人心中有着非凡的意义，春季气候温暖，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鸟儿从南归，春播耕种忙，到处充满生机。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老百姓一年的期盼，都是从春天开始，所以自有历代以来，立春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小时候，我老家的祖辈们，每在立春前几天，就会用泥土、篾条和纸去糊春牛，刚刚熬过大寒乏味的日子，人们都期盼寻找一点乐子来解闷，而老祖宗定下的“立春”就是最好的节点。人的心恍若从寒冬中苏醒，柳条儿抽打在泥糊的春牛身上扬起一地尘土，越是卖力据说预兆来年越有好光景。而另一边，只有在重大喜庆日子才出场的保留节目是踩高跷，它代表的不仅是邻里和谐日子安康，更体现了当地老百姓祈盼风调雨顺，农业丰收的美好愿望。

立春体现在食俗文化上更生动，民间俗称“咬春”，其中能够流行无数朝代，横跨近两千年历史的“咬春”小吃可能不多，但春卷一定是其中之一。首先制作春卷皮，把灰面用水调成稀糊状，而另一边则把平底锅在炉子上烧烫，用手把糊状的面团抓起，顺势往平底锅上一扫，不消两三秒，一张小人手掌大的薄如蝉翼的春卷皮即告完成，这活儿看似轻巧实则需要经验，今天留在脑子里的几乎都是婆婆奶奶的影子。再一个是制作春卷馅，把红白萝卜切成丝，刀工细到每根萝卜丝晶莹发亮，用筷子把萝卜丝挟到薄薄的春卷皮上，轻轻一裹，一只乖巧的春卷即刻完成。浇上少许熟油辣子，再佐以醋、芝麻、少许酱油和芥末，舌尖上的春卷又脆又香又酸又辣，芥末冲得眼泪花打转，而藏在心窝子下面的胃却十分舒坦。

立春踏青，是更多人表达情绪的选择。此时似寒非寒，似暖非暖，但院子里的水仙花、耕道旁的红梅花、坡地上的迎春花，还有那柳条上挂出的满树翠绿，会让每一个踏青的人实实在在感受到春天的讯息，此时再有两只早到的春燕恰巧飞过，春天也便飞进了心里，满山春色，满池春水，春天的景象由此揭幕。南宋诗人王镃用一首《立春》，很好地诠释了这一时刻的美好景象：“泥牛鞭散六街尘，生菜挑来叶叶春。从此雪消风自软，梅花合让柳条新。”风软柳条新，真是意犹未尽啊。

立春是春天的开始，它美好的寓意，也赐给今人很多灵感。十多年前有一部金鸡奖同名励志电影，讲了五个小人物用自己的坎坷人生去演驿远大的理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实现伟大抱负的故事。这部叫《立春》的电影，几乎看不到惊心动魄的场景，但每一个张力十足的镜头，都能让人感受到孤独背后流淌的暖意，正是这份温暖的初心，支撑着每一个人前进的动力

同样，从寒节中走过来的立春，是春天的庄严宣言，它让我们无论是身处时间的寒冬，还是跋涉岁月的寒冬，心中都从此注入希望。保留这份春天的初心，日子才有奔头，生活才有盼头，明天才会更加美好。

作者简介：杨力，四川省成都人。

小油纸伞

◎杨伯涵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走在温暖的街道上，不经意间余光看到了过去，接下来便在一个蛋糕店的门口久久不能离去……小的时候，总是贪吃贪玩，见到插着小油纸伞的奶油蛋糕，便情不自禁，望着吃完后空空如也的杯子，不忍心扔掉，又奇思妙想的买了一大包的生瓜子，精挑细选，将一颗标志且小巧的生命插入蛋糕杯子新盛的泥土中，在杯子中倒水，不能够多，也不能少，剩下的便只有等待了。

一天，两天，直到第三天，天还没有完全亮，我就见灯光下一棵小小的嫩嫩的绿芽不知在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我很欣喜，于是便浮想联翩的在脑海中呈现出了一株硕大的向日葵，心想那时我该多么高兴啊！为此，还将那小花伞插在土中给他遮阳，但不知是水，还是光，或是土，我思绪万千，但它确实就被这样扼杀了，来的悄然，走的匆匆，无论如何我是难逃凶手的罪名了，那么干脆就将它连根拔起，也好实至名归。之后又后悔了，我不应该是它烈日寒风下的伞吗？如今怎么成了刽子手。童年各式各样的想象伴随着成长逐渐模糊了，但我却一直不能忘记蛋糕上的小伞。

成长的代价是对记忆的忏悔。端阳节同家人团聚，因为机会越来越少，所以便偷闲回家了，也正值风和日丽的周末，我与父母、哥哥带着即将耄耋之年的祖母去乡间散心，新农村的建设令人惊讶，设施环境已经超过了城市的精致，静谧的树林，柔软的草坪，还有那高仿的空军一号飞机等等，由于祖母的年龄及心脏疾病已再难乘坐飞机，但是也不能不好好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好在这飞机一切仿真，连“保镖”都给祖母配置了。在给祖母解释完咖啡之后，她便像和茶一样惬意的喝着咖啡。当祖母坐在副驾驶时，一缕斜阳刚好落在那一袭红衣上，那慈祥脸上露出的笑，让我鼻头不禁一酸，眼睛也有些发热，脑海中像电影一样播放着从小到大与祖母的每一个镜头。祖母很少像其他老奶奶一样裹着方巾，她很爱花，爱操心，总是在早晚祈祷，渴望知识，做事要强，还很爱我……后来我们出来之后，我就只能想起祖母的阵阵笑声，还有那对我们下午吃的农家饭的抱怨了。

懂事就意味着更多的无奈。暑期的忙碌，让我一直推迟着去看望外祖父与外祖母的时间。直到母亲老家的寿宴，才让我得闲前往，在寿星家忐忑的等待是煎熬的，有些紧张，又有些胆怯。听到外祖父回来的一番关切语言，才又让我又成了十几年前的毛头小子，亲切而温馨。在得知外祖母还在超市对促销商品采购时，我便不禁准备去提东西，刚到门口便碰上外祖母，个子不高，身体略胖，精神焕发，前额还有一弯新月似的浅痕，如果没有这增多的皱纹和白发，我真不觉外祖母已将至古稀。进屋后外祖母便连忙询问我的近况，还像原先一样将好吃的往我手里放，一把又一把。又说给我拿了一些自己种的菜，但是走的匆忙，忘带了，还受到了外祖父的批评，外祖母让我等她再回去拿，我觉得路程太远强行制止了她的起身。紧接着便连忙说几句好话安慰她，看她慢慢谈论到了其他事，我这才松懈。之后又让我住几天再走，哪怕一天也行，我又以课业繁重相拒，心中虽不忍，却又无可奈何。难道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心中不断发着类似的疑问。在散席后准备回家时，外祖母将我拦在了酒店门口，以她教育者和长者的身份，给我了最普遍却又最特殊的要求和祝福，同时在我的兜里塞了一卷钱和两个山楂，便将我送上车，当车缓缓驶出巷子的时候，外祖母还站在街道上望着我们，我此时将手放入兜中，山楂的余热也还未散去。

时至今日，我还时常想起父母在教训我时，我的两个救星，两把伞。不约而同的“平平安安，好好学习”，质朴的语言，纯粹的爱，时间带走的真的太多太多……就在我远赴他乡求学之际，两个老太太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包饺子，她们“蓄谋已久”的计划，让这一切都很流畅，刀切案板的声音铿铿锵锵，声声入心，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幸福对我的宠幸，刹那间眼睛一酸。匆忙洗漱后，望见她们忙碌而娴熟的朦胧背影，一瞬间 让我读懂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她们看着我吃饺子时，还一唱一和不停的毫无根据的数落着我求学之地的饭菜，我忍不住的笑了，她们多么可爱啊！我真诚的祈祷她们健康长寿。

我想每个人一定都拥有着自己的“小油纸伞”，岁月荏苒，愿珍之惜之，一切再慢点。她们是我们一生的伞，那么我们便守护她们的一生。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观月——理想与自由

◎陈媛媛      

从来自是以为才疏学浅，意趣不曾高远，只是从万物延伸而来，终又归故土里去。似是明白清晰存活的本原，却又在哲学三大终极思索中暗入尘埃。我，也或是为了观日月之影和世间万物走一遭罢了。

今日又去看月。

观月的时日是需挑选的，太阴沉不适，过于圆润通体金烁也和微妙的意境差点趣味。这天确是正正合了我的意，不浓的夜色轻掩几片浮空参差的云，不难看出白天天气适合出游。本就是来观月的，带的情怀不同，看这时细同柳叶的淡月好像也可浮起一般，若有神往。又踮起脚尖，想再寻的细密的勾忆，缓而追了去的思绪却又被一阵刺眼的闪光坠回现实。静谧被打破，我不解的微皱眉头，观向这光的源地，是每日路灯忽的照耀这片的通彻长亮。果真赏月是适合一个人的事啊，我这样想。自而移步至一个略显昏暗的地方，我紧靠着长凳椅背坐了下来，又望向了那月。

不知是那片只为照亮众人的路灯过分明亮，还是又来了两片薄云将月牙三分之一隐了去，再抬眼片刻，我竟然思绪全无，似是随着风钻进了月亮里。越看那月越显神秘，好似真有仙子寄居，只是抱一轮月端坐，不识人间疾苦。这便是自由罢。

冷冷清清遥挂天边，和他人不同，和万物都不同，属于自由的东西，不是很明亮，却有着独是属于自己的征兆。放在个人身上，依我之见也算如此。任何人想拥有自身的那份自由，和你我他均不是一类的路径，首先所开辟的境便是和世俗有一别。由此延伸又延伸去了《月亮与六便士》，其中有一金句说的颇应此景: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普天春秋，你我皆是行人而已。行也匆匆，停也在时间的命途下不堪一击。梦想的深度好似一汪探不尽的泉，水里有月，亦在漩涡旁辗转反侧。

今日的我身边也曾突如其来的照了衬在那片地面的灯光，只是我却知道，再一抬头，我还是能看见那片清冷的月光。

在开始想往追逐理想为你展开的那片白月光之前，我想我们都需要仔细思索，是否抛开低头就能望见的灯光，选择抬起头，大胆奔向你的月亮，不管它是否明亮。

云层本就该来的吧。随风移动之势竟将月牙整个吞了去，微薄的光辉在仅有边缘处闪出星点余亮。本是来观月的我略有慌张，低头看向远处的灯光，似乎更为接近照明的意义，踌躇不决间刚要起身，刹那间云开雾散且翘月弯弯。

我看这月啊，极是可爱。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门口的枣树，手心的糖

◎王俊

 

己亥年末，荆楚大疫。祸延九州，万民抗疫。

庚子鼠年在历史的长河里似乎都预示着灾难动荡与不安，就在21世纪迎接庚子鼠年到来的时刻，一件大事正在武汉悄悄发生，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那一场小小的发烧，那一场小小的肺炎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冬天好像并没有怎么下雪，小满坐在院子里，看着门前光秃秃的枣树，天灰蒙蒙的，像要压下来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一只麻雀飞过来落在枣树的枝头，这种鸟类总和别的鸟类不一样，别的鸟类在冬天来临的时候都拼命的往南方飞，生怕这北方突降的寒冷会伤害到自己。只有这小小的麻雀即使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也能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小满起身在奶奶的米缸里抓了一把小米撒在地上，胆大的鸟儿从枝头上飞下来，落在黄灿灿的小米面前，地上跳跃啄食的鸟儿仿佛为着孤寂的寒冬增添了几分生气，奶奶在屋子里咳的厉害，爷爷到镇上给奶奶抓药去了，屋里又响起几声浑浊沉闷的咳嗽声，小满把碗中的小米都撒在院子里，转身把碗放在屋外的窗台上，鸟儿哄抢而上，扰乱了一地小米。

小满倒了一杯爷爷准备好的红枣枸杞水来到里屋，奶奶躺在炕上，因为咳嗽的牵动，整个身子都腾在半空中又重重摔下来，小满把水杯放到炕边，走过去扶着奶奶坐起来。

老人用混浊的眼神看着孙子，手怜爱的摸了摸孙子的头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小满赶紧把水杯拿过来给奶奶喂了一点水。

小满趴在炕上的窗户边向外望去一片灰蒙蒙的，这边可以看到大门口那棵大枣树就立在大门的旁边，像个最忠诚的卫士一样守护着这方小院，爷爷等会就会从门口进来推着他的小三轮车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喊“大孙儿，吃糖水水了”，窗外的鸟儿站在枣树梢上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带着一丝饕餮后的满足。

夕阳一寸寸从门前斜射进来，门口突然出现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小满立马溜到炕边穿上鞋子跑到院子里。

熟悉的糖水水声没有响起，爷爷领着一群人从门口走进来，为首的人穿着一身制服，后面还跟着村长。

他们都戴着口罩，屋里又传出奶奶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连着枣树的枝丫都跟着抖了几抖。

村长走到小满的身边，隔着一米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小满，身后的人错过小满走向奶奶的屋里。

爷爷低着头走到小满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小满的头：“没事，他们是来帮我们的，奶奶病了要看病才能好起来。”

被惊飞的鸟儿重新回到树梢，好奇的看着院子的小主人迷茫的点头。

爷爷说完话就进了里屋，她怕奶奶害怕，奶奶这么大的年纪从来没一个人面对过这么多医生。

小老太太最怕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年轻的时候每次去医院都是爷爷拿糖哄去的。

爷爷捏着兜里的糖，那是他刚才去请医生的时候在路上买的，他知道小老太太没糖是不会去医院的。

“小老太婆，你看我手里是什么。”爷爷拿着手里的糖，朝着躺在床上的奶奶晃了晃。

老太太涨红灰败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好像一个18岁的小姑娘被心上人哄了一样。

见状搬动老太太的护士们都笑了一下，刚才还僵硬抗拒的老太太在见到老爷爷的那一刻整个身体瞬间就放松了。

爷爷把那颗糖放到奶奶的手里低着头在奶奶耳边轻轻的说：“听话，好好配合护士，小满还要吃你做的排骨呢。”

小满站在院子里，奶奶被那几个带口罩的人推了出来，经过小满的时候小满后退了一步。

奶奶伸出一只手握了一下小满的手，朝小满笑了一下，小满感觉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接着奶奶就被推走了。

奶奶被推走后，小满和爷爷也被带上了车，坐在车上的时候，小满把手摊开一颗糖静静的躺在手心。

小满看了一眼爷爷，爷爷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混浊老态的眼睛此刻正慈爱的看着小满。

手中的糖发热发软，撕开包装小满把糖从口罩下面送进口中，一丝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深处。

路边的树上麻雀依然在孜孜不倦的叫着好像永远不会疲倦一样，如同奔波在路上的人们，街道两边万籁俱寂，小满影影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坐在车里看着身旁的爷爷嘴里的糖一丝一丝流到心里。

待在车里的小满看了一圈宽敞的车，心里莫名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告诉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鸟儿叽叽喳喳的在枣树间跳跃起舞，惊动了枝条在空中抖落了一个冬天都没掉落的枯叶，万物在悄悄蛰伏，准备惊艳来年的一整个春天。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冷露无声湿桂花

◎张桥

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暗香飘过。

——题记

桂花飘香已有段时间了，楼下的几颗桂花树全开了，真希望它们一棵棵地开花，一棵棵地花落，这样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就可以持续整个秋季，甚至初冬，或更久。

老家的院子里是没有桂花树的，但九月的风总能带来些许桂花味儿，“一味恼人香”袭人心怀，沁人肺腑。我经常寻着花香去找树，因为母亲说过“搞点枝儿就能栽活”，树是终于找到了，躲在生了锈的铁门背后，铁门硬生生的镶嵌在长满爬山虎的红砖墙里，就像是被禁锢住似的，看样子很难打开。母亲告诉我里面只住了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婆，论辈分我也得叫声太奶奶。于是每天放学我都会故意经过那扇门旁边的小道，期望着某一天门能打开，让我也见见制造这种清香袭人、浓香远逸香气的奇妙植物。

桂花刚开的时间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前些日子还会有同学在树下拍照嬉戏，这两天倒是安静了许多。有几天清晨我也从桂园路过，那像打了蜡似的墨绿色的叶子中间，精细玲珑的桂花从叶腑长出来，每个叶柄上顶着一朵，挨挨挤挤的，好不热闹。

这让我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棵苹果树，花繁而果稀，因为盖新房子自然也就没留它。老家盖新房那年母亲想租间房子照顾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后来搬东西那天我才知道新房子就在太奶奶的桂花院子里，那扇门终于打开，我也如愿见到了那棵奇妙植物。整个躯干扎在脏乱的荒草里，生长在南边房子的影子里。

桂花树是平凡而伟大的，虽说它没有榕树粗壮，没有康乃熙娇柔优雅，也没有玫瑰浪漫温馨，但它们枝丫节不繁杂，生着暗绿暗绿的小叶片，它们历经几秋，只为盛开一簇挨着一簇的淡黄色小花，把自己的清香传遍天下。

桂园的桂花已经开始落了，每有清晨路过总能多少见到些铺散在台阶上的几点星光似的桂花，稍微迟一些是看不到这样的画面的，有几次路过时，只远远的看到保洁阿姨轻俯着身子，拖着扫帚从最高的台阶一个一个的往下扫，躺在地上的桂叶在台阶上沾了几点清露，迎接着每一朵掉落的桂花。

太奶奶是很爱桂花的，但是上了年纪也就没时间照顾桂树，我总是以给桂树除草为由接近这个奇妙生物，太奶奶自然也高兴，但当我提起想折点桂树枝带回去时，她那核桃皱皮似的脸就变了色。我也就不敢多问，也丝毫不敢再去打桂树的主意，我时常想：折个枝还能枯萎了不成？虽说没折了桂花枝，倒也闻了几天的桂花香，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前两天连续下了很久的雨桂园的桂花全落了，枝头所剩无几，只有星星点点浮在台阶凹面的小水滩里。

老家新房子盖好后的第三年，太奶奶就去世了。后来太奶奶的孙子把老房子拆掉盖新房子，我想那棵桂树肯定跟我们家院子里那棵苹果树的遭遇一样，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开工的第一天，老桂树就被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下午放学时再看到它，它已经被放在了大车上，静静地躺着。

车慢慢驶过，在它走过的路上留下几枝压断了的细小的桂花枝。我并不知道那棵陪伴我小时候的奇妙植物会去那里，或去了太奶奶儿子远乡的新房，亦或者是被变卖成了几碎银两，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自己家新房门口新添了一棵桂树，邻居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知道。

再后来听母亲说太奶奶的陵园里也多了一棵桂树。

雨停了，桂圆落下的桂花也被清扫掉了，阳光照在桂树上让些许叶子绿得发亮，清风拂过台阶也多了几分惬意。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守望

◎孙宇航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伴随着这句诗歌娓娓道来，窗前的女子露出了会心一笑。

太阳穿过绿叶，掠过棕色的屋檐，最终照到了房前被风吹的叮铃作响的风铃上。女子手上的《氓》十分的平整干净，可是从微微泛黄的侧页上也不难看出女子平时对这本书的喜爱程度，尽管它只是一个残本罢了。

春去秋来，转眼一载已经过去，可女子还是常常盯着路口发呆，望着那颗桑树。在树上还只有嫩芽的时候，与男子初次相见，他们还只是刚认识的朋友，男子被女子周身的恬静与闲适的所感染，女子也为对方的豁达与开朗所欣赏。等到树叶渐渐染上金黄，肆意随风舞动，飘落在树下的男子女子身上，也阻止不了他们讨论诗歌，舒展保家卫国的抱负。他们不是没有听到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不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嘲笑讥讽，可这些又怎么能比得过他们彼此的志向相投，心意相通呢！

这天外面分外热闹，喜鹊也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这种热烈的气氛也感染了正在看书的女子，她缓缓抬起姣好的面容，门外人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由于人数颇多，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可即使如此女子还是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微风拂过女子嘴角不禁扬起的微笑，吹动书桌上写有“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的氓。

窗外寒风凛冽，风透过窗户吹动着书桌上蜡烛，烛光一闪一闪，好似随时要被吹灭，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书桌上的氓和那张印有“等我”的字条，这是自那次男子走后，托人给传来的字条，他毫无征兆的走了，女子不顾旁人的劝阻仍然执意等待，因为她知道，他去施展他的雄心与抱负，他说等他，她便等下去。女子身穿白色披风，脸上褪去了之前的红润，在披风的映衬下更显得清瘦与苍白，眼睛总是时不时的望向外面的大树与通向外面世界的路，长此以往让人们都不禁纷纷劝阻，可是她的眼中却总是带着莫名的，人们看不懂的光。雪纷纷的落了下来，遮盖住了那颗大树，使天地万物都染上了一层银芒，纷繁的雪片落下来，压在了枝丫上，有的结结实实的待在枝条上，有的则顺着树梢滑下落在冰凉的，一望无际的道路上。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即使铺天盖地的大雪也无法阻碍刀光剑影，金戈铁马，战鼓声声，气势震天，两军交战每个人都竭力厮杀，丝毫不敢分心，血色弥漫，冰凉的雪花也抵不住鲜血的融化，逐渐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醒目又刺眼的花，染红了这片大地，声音逐渐变弱，直到彻底消失，战场上只剩下数不清的尸体，倒下的战旗，战马，还有逐渐升天的狼烟，大雪仍然不紧不慢的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土地也都盖上了一层白色大雪又重新遮盖住了万物，一切又如往常一般没有差别，可是也只有周围的景物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一阵寒风吹来，隐约可见一本书，经过了雪的覆盖，只依稀可见上面的氓字。

冬天过去了，树梢上的雪也早已化成水顺着枝头滴落，道路上的雪也融化，道路仿佛被清洗过似的，而远去的人们也在陆续的归来，女子却始终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她仍然坐在窗前眺望，仿佛下一刻就会心想事成，而在不知名的远方则有一座墓碑与之相对，墓的主人无人知道，只有墓碑上刻着的氓。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我即是我

◎赵丽华

我是谁？我是“我”。那“我”又是谁？……，无限循环，或许哲学意义上来说，这并没有答案。但是，“我”自己理解理应有两个意义，一是存在的“我”，另一个是概念“我”。

存在“我”即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是人，性别女，有躯体，有姓名称呼这种代号。我也是别样的烟火，有自己的颜色，即便在空中消散，也绚丽了一方天地，世间可以没有我，但我仍然来了。

我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却也是正常人，走在成长的轨迹上，无波澜壮阔，也无曲折回环。我不像王勃般，五岁读书，七岁作诗，天资聪慧，也不同海伦凯勒那般聋哑盲，我是有着自己想法的正常人。

我很喜欢简单的看一件事情，虽然有时候这件事情里有奥秘，有腌臜。依性格原因，喜欢遇到难事往前冲，也喜欢往后逃离，找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静静的发呆。这是一个矛盾点，但我愿意不让人理解，别人的理解对我而言，也是浅的。  

细碎在光阴里的还有5、6岁的玻璃弹球，11、2岁的打闹，14、15岁的情窦初开和1距离最近的19岁里流逝的焦虑和错过的人事。你看，那么近，那么远，我都还记得，情窦初开那时的阳光怎样深浅不一的透过玻璃窗，我都还记得清楚呢。转眼间，我就要由不得自己，由不得人事过着20岁的生活了。

“近来人事多消磨”，最近情不自禁的无不是即将到来的20岁。我总会给别人的话语里假装深沉的感慨“白驹过隙”“光阴如水，岁月如梭”诸如此类苍白又无劲的话语罢了。

相比于19岁前的焦虑，20岁，于我似乎更加坦然。我会跟别人说“我是最可爱，最年轻的”也会祝福别人“永远18岁”，我知道，在我祝福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真诚。但我不会希望自己永远18岁。

概念我即是思想我，在电脑里就是数据或者说是代码。此“我”可以属于这个世界，也可以超脱凡尘，飘飘然遗世独立，星海遨游。

概念我超脱时间，跳出空间。“我”缓缓的撑着一只长篙，乘着扁舟，所行处泛起轻轻涟漪，行过小桥顺着流水，映入眼帘，满是杨柳岸边的江枫渔火。暮色渐深，天降细雨蒙蒙，茫茫江面，水天一线。

于船篷内温酒，卧听雨声点点，鱣鮪发发。醉酒微晕，望着前面芦苇中绵绵的白雾，画面穿越千年，听到了伊人在吟唱“白露为霜”；见到了流水潺潺，不知雎鸠、荇菜，淑女窈窕是何等模样；也目睹了静穆如镜的湖面鸳鸯于飞。

水无常态、人无常形呢。有时我像飘落水中的枫叶，在流水中翻涌，浮浮沉沉。感觉所有人都在静候春风的温柔，独留我在风景之外。静水流深、浮萍无根，扁舟上的我好似浮萍躺湖心，把岁月消磨成旧时光。

很多时候两个我也是矛盾的，梦幻与现实的交融，在交点处，迷茫了。不管怎么迷茫，这两个我也还算是自己的。更多时候我始终是别人眼中的“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都是别人认为你应该如此。所以要走的路不好走，想做的人不好做，身不由己，己又如何由心。

“我”与清照对酌，幽幽的叹息今宵酒醒何处？醒了在复杂多变的世界挣扎，还是在自我意识里迷失？少年时代的单纯、青年时代的激情，灿若烟花，稍纵即逝。“古往今来多少事、都随风雨到心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不过是庄周梦蝶，一切的美好变成了消散的彩色泡影，无影无息。饮罢即风雪，停杯，无言，入眠。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似醒一梦归凡尘，浊心但静怀素锦。每个人梦醒之后，仍然在落落凡尘之中。也唯有心怀素锦，才能在前行的道路上波澜不惊。

已是清晨，雨霁初晴，湿润的空气有些清凉，轻轻的停船，缓缓靠岸，背着行囊，走过乡间小道，路遇残碑小筑，转入竹林深处，耳听得雄雉清欢……，待到灯火阑珊，回首处，我还在路上。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味道

◎ 李欣如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能记的最久的是味道，是声音，是某个雨后傍晚稍纵即逝的一小片紫红色夕阳，是透过香樟树叶片间洒下的看得清空中浮尘的光。这些细碎的，无法被照片定格的东西，构成了我对家乡最敏感，最深刻的记忆。

很难说我的家乡到底在哪里，5岁的时候，父母因工作需要，我们从宁波搬去了西安。从此，只有假期时才能得空回到宁波。在宁波生活了5年，在西安生活了15年的我时常因三倍的时间差对家与家乡的定义感到模糊。

宁波到西安，从南到北，从沿海到内陆，这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因纬度变化而带来的气候不同，更多的是饮食的差距，空气的质感，以及味道的差别。

我始终觉得，城市是有味道的，每个城市的味道都不相同。北方的城市沙土味道很浓，南方城市水汽的味道很重，若是再往沿海地方走走，带着咸味的微腥气息就会裹着水分子浮在空中。而最北边的草原地带，味道是最为奇特的，芳草地的香气会卷着牛群羊群的膻味随大风扑面而来，吹进发中。

宁波到底是什么味的？这个我心中一直偏爱的地方，我却最难描述的精确而妥帖。

秋天的北方，树叶早已经被风吹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路的两旁，和城市天空阴沉的暗灰色融为一体，死气沉沉。

国庆节，我乘飞机回宁波，一出机场，穿着厚厚风衣的我一时难以适应南方温柔的风和温润的气息，坐上车，打开窗，路旁的树很是葱郁，随着车渐渐加速，绿色的树渐渐成为了一面绿色的幔帐，车慢下来，树还是树，我庆幸这里是南方，树不会变成光秃秃的木。每当车穿行在小路之间，阳光就会携着香樟树的清香落入车内。香樟树的味道很是特殊，是一种近似茉莉的淡雅气息和木香之间的味道，我常觉得沁人心脾这个词就是为香樟树而生的，尤其是在雨后。

宁波的中午总会下场小雨，事实上，用牛毛细雨来说才更妥帖，不用打伞，这种雨落在脸上时是柔的，像雾轻轻抚过，从不会湿衣，只留下清爽，香樟树的清香被雨压得很低，清凉的水汽让香樟树的味道放大了几分，更加清晰。

记得小时候，外婆总会在午后泡上一壶茶，雨停了，茶就泡好了。她总会搬着茶具去院子里喝茶，茶具纷繁复杂，她却从不马虎。而我是没有喝茶的资格的，外婆总说小孩子喝了茶晚上会不好入睡，于是我向来只有闻茶香的份，茶叶的香气从茶壶中散出，与被雨滋润过的草木香气一起，唤醒我每一根午后昏沉迟钝的神经。小时候的我总惊讶于几片茶叶中蕴藏的巨大芬芳能量，干茶叶遇上热水竟能散出十倍百倍的香气，红茶温润，绿茶清雅，花茶柔和，我望着墙角被雨打湿的青苔静静发呆，不同茶叶就这样每天在雨后的小院里被我闻了个遍。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迷恋茶香味的物件，竟是因为怀念童年时那个雨后的小院，可后来的香气终究还是无法复刻记忆里的味道。又过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我怀念的也许并不是香气和小院，而是和外婆在一起的童年。

宁波人喜甜，糖醋小排、豆沙圆子、酒酿甜羹，都是家常的甜口菜，做海鲜时也常会加点糖来提鲜。正值下午，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回家，踏进小区大门，家家户户炒菜做饭的味道随着脚步逼近被闻的更加真切。锅铲和锅面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滋滋的油声激起食物的香气，不同的窗口传出不同的香味，所谓人间烟火气，不过如此。海产品的香气混着佐料的鲜甜味道勾着我的食欲，更牵着我的心，熟悉的味道不仅安抚了我旅途的奔波，更抚平了我平日因各种琐事紧绷的神经，踏实的感觉层层递进。那一瞬间，我才更加确定，这是家的味道，是藏在嗅觉和味蕾深处的故乡的味道。

吃完饭，映着晚霞陪外婆散步，路还是那条小路，桥也还是那座小桥，一切仿佛从没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晚风吹来，水面飘起层层涟漪，映着紫红色晚霞的水面被风吹动，在建筑与建筑之间留下模糊的一抹紫红，像极了我记忆深处模糊不清的童年时光，吹过水面的风，总会有股特殊的味道，说不清是河底鱼虾尸体的腥，还是河畔水草生长的腥，闻起来总是凉凉的，脏脏的。我从没喜欢过这种水的味道，但在北方的湖边，我却吹过很久的风，也许只是为了找到那一点点相似的味道。

北方的一位朋友来宁波旅游，虽然也吃得出宁波菜的美味，闻得到香樟树的味道，但更多的却是在向我抱怨南方的潮湿和多雨，我们之间的差别，也许隔着的就是对于家乡的归属感和回忆。

宁波到底是什么味道？家乡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始终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也许味道只是回忆的掩体，让人在不经意间闻到时恍惚一下，不至于过度思念，也不至于过度怀恋。也许味道只是回忆的引线，在某个闻到相似味道的瞬间，唤起心底最真实的、无法被复刻的，属于家乡的记忆。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外婆的小院

◎刘少鸿

今年多雨，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湿漉漉的。夏天还没感觉到热，就被雨水浇凉了。秋天还没怎么尽兴呢，窗外的梧桐叶子已开始变黄，开始零落了。入秋以后，连绵细雨似乎就没间断过，一片片树叶被阴雨淹泡得昏暗肿胀，蔫不拉塌，显得格外沉重，汪汪囊囊的掉落地上，看着令人不爽。

本想着中秋的时候回到老家，重温儿时外婆的小院里敬月的浓浓乡情，谁知又是一个细雨连绵的无月冷夜。

细雨连绵过中秋，

风声竹韵意未休。

去年江边独钓月，

今宵楼上对云愁。

窗外迷漓的夜色中，细雨沙沙地敲打着树叶，眼前的玻璃杯中，淡黄的菊花茶热气飘缈，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清香。口中喃喃地轻吟着前年的旧作，一些远去的人影慢慢地浮现眼前，一些淡忘的事情逐渐清晰忆起，一切的过往，犹如这杯菊花茶，苦涩已升华为悠远的清香。

自然就想起小时中秋的情景。清晰的画面，是在外婆的小院中，明媚的月光下，小院里摆个小方桌，桌子中间摆着一个方升子，满满地装了一升粮食，小麦或者玉米。几根香就插在粮食里，青烟缈缈，增添了几分幽静与神密。四周是一包月饼，一碗核桃，一碟暖柿，一盘葡萄。这几样干鲜果，都是院子边上自家树上采摘的，平时也吃，并不稀罕。但这时正式摆到院中敬月亮爷，就有了神圣肃穆的仪式感。小时候爱吃甜食，犹馋那平时吃不到的月饼。其实那月饼也就是自家烙的垫了核桃仁和红糖的小圆饼。偶有一两年买包点心，那就算得上奢侈了！

坐在院里，透过树冠看月亮，直到香烧完，才开始吃月饼。乡村宁静清幽的中秋月夜，那份纯美的情境，现在是怎么也体味不到了！

 

真正回到外婆的老院，已是多天之后。这次是带着一伙老友新朋一块来的。因为多次梦中，与最好的朋友相聚，场景都在乡下的老屋。自己曾就此发表过的一个观点，那就是：鉴别和区分一个人是不是我的真朋友，就看他能不能在梦中与我和谐相处，看他在梦中与我相处的地点是不是在我乡下的老家。

我自小在外婆家长大。我心中的老家，自然就是外婆家的场院。外婆去世十多年了，小院的大门便大多处于关闭状态。那天重又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墙角的荒草，墙外的老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外婆家在村子中间，方方正正的一个小院。四间上房，两间西厦房。院门早先是在东院墙上开的。院外的小渠沿上，有一排核桃树。外婆说，那是在我出生前，我的母亲栽植的。那时候，商洛正兴起“每户种一升核桃”的热潮。而今，母亲已经去世近30年了，我也己跨过了花甲之年，母亲栽植的核桃树日今还活着3棵，亦然在旺茂地结着果子。每年舅妈都要给我留一袋核桃，核桃是我最爱吃的干果，它可以补脑，可以让我永远记住外婆和母亲那辛苦了一生的慈祥面容。

院子的东南角，原先是生产队的碾房。碾房是村上的活动中心地之一，全村人的粮食加工，就靠着这一座大石碾子来完成。一家一户，按照次序轮流去队上饲养场牵了牛来上碾子。排不上队或等不及的就晚上提着马灯来推碾子碾苞谷糁。累了渴了，就会向外婆讨口水喝。外婆在家村上辈份高，口碑也好，所以，春秋收获季，生产队分粮的时候，会计按户排队叫号，到了外婆家，不好意思直呼名字，就叫“碾子呀！”碾子似乎也成了外婆家的代号。

我的印象中，外婆家院子的大门很少上锁。有时要出远门时，虽然门扇上也挂了锁，但钥匙都是放在门脑上。轻轻推一下门扇，从缝隙间伸进手去，就能取出来开锁进院。那锁，其实就是一件信物，一个标识。正如木心诗句：“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如今，那把旧铜锁，就静静地摆放在醉柳轩的小博古架上。钥匙上，垂着一条耀眼的红流苏，那是我特意为它配的。那己有些遥远的过去的日子，在许多人的心里，已经有些暗淡了。但我想留住其中的一抹亮色。从前的锁，虽然锁不住岁月的流逝，但起码，它能保持住心底的温情，更能温暖我们未来的生活。

 

 

作者简介：刘少鸿，陕西商洛人。曾任商洛地委、市委副主任、商洛日报总编辑。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曾被《散文·海外版》、《读者》、《青年文摘》、《青年博览》等选刊及多种选本转载和收入。 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人迹霜桥》《醉柳轩随笔》《随意春芳歇》。

 

墙上那把闪亮的木犁

任 文

 

适逢冬月，回到北山老家，看到跟随父亲耕作多年的木犁还挂在老屋泥墙上，使人想起去世已三年的父亲。

这是一张弯弯的木犁，用牛拉犁耕田一辈子的父亲，一看见它就兴奋不已。

隆冬翻地，父亲总是从老屋泥墙上取下木犁扛在肩上，赶着几头黄牛、黑牛往后沟坡地去。冬日的太阳照到山坡时，父亲已翻耕了一大片坡地。阳光很暖和，两头犁地的牛停歇在地边，喘着粗气啃吃玉米干草。父亲拾掇一些柴草引火，点燃地头的一堆柴火，火苗哧哧地响，袅袅的浓烟升腾在山坡上。我从黄挎包里取出自带的蒸馍放在火堆一旁烧烤；父亲从腰里抽出旱烟锅，摸出烟袋里细碎的烟叶，按在烟锅里，然后拿起一根烧红的小柴棒，对着烟锅“吸溜”起来，吧嗒、吧嗒几下，一锅烟就吸完了。

牛瞪着眼回头看身后的父亲和我，又抬头看树梢上的鸟儿，仿佛在说：“刚吃了点么，再歇一会吧！”父亲可没在意那回事，只顾牵牛鼻，拍牛屁股，让牛重新站好了位置，再把牛轭头重新戴在牛肩上。父亲开始扶犁，扬鞭子，“啪”的一声空响，两头牛一股劲地做着惯性的动作向前挺进。父亲用力按住犁辕，这样犁铧吃土厚，犁得深一些。弯腰、立身，把犁铧深深插进冒着地气的泥土里，翻起一块块泥浪，一条泥土长龙不断地延伸开来。顺着坡势盘旋，身后绘图出美丽的曲线。一阵混合着地气、草籽香味的泥土弥漫开来，那群树上的鸟们也纷纷冲奔下来，叽叽喳喳地落在冒着地气、映着阳光的泥土上舞蹈……

春耕播种，父亲一大早叫醒我起床。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穿好衣服就去牛圈吆喝牛。大牛拉屎撒尿，小牛已站在牛槽边，那头黄牛懒懒洋洋地磨蹭着墙壁不肯出圈。我学着父亲的样子用鞭子空中扬鞭，“啪”的一声脆响，黄牛挤着出圈，后边跟着的几头牛拥挤着去门外水槽喝水。母亲早已备好水槽里的调料，麦麸、盐水被几头牛舔个干净，还不肯离去。我挎上黄挎包，提上牛轭头用具，母亲收拾好昨夜里备好的玉米种子和大豆，父亲清理完犁铧上的泥土，扛起木犁示意我们出发。

后沟里有大片向阳的坡地，每年收成较好，种植玉米，套种黄豆。父亲很看好这块坡地，从种子的选用到套种的间距、使用化肥的数量都精心考虑，以备收获后计算收成的好坏。我在前边拉牛，父亲一手扶犁，一手扬鞭吆喝牛起步，母亲忙着点种、施肥……犁地、点种、施肥、耙耱，一来一往，行走在犁沟行间，做着重复的动作和思维，却来不得半点马虎。要不然，行距不均匀，遗漏地角。太阳升得老高了，牛喘着粗气松架，人也歇在地头，一个上午的时间播种完了这片坡地。

父亲常说，作为农民要学会驾驭木犁的本领，否则，就算不上一位合格的农民。一个农家有了犁，才算得上像样的农家；一块土地，经过犁的翻耕才能长出好庄稼。犁的一端是人，另一端是牛。耕田犁地，驯牛要直行；犁铧深入土层，牛要用力慢行；人扶犁用力要均匀，行距深浅才适宜；地头角边，人使劲拉犁腾空，牛才知调头转弯磨角。人、犁、牛一鼓作气用力，才能使翻耕的土地沟梁分明、深浅一致、平整和谐。父亲讲起这些道理，总是有理有据，有着一种内在的自豪感！对于只顾牵牛的我是难以体味得到的。

后来，父亲教我学犁地。我心里清楚父亲让我做一个合格的农民。虽然，我已有了当教师的差事，可父亲依然不放过教我学会做农活的机会。犁地、碾场、磨镰刀……尤其是犁地翻耕的活路，我总是做不好，让父亲生气。第一次学犁地，地块选在门前平整的大块田里。父亲扶犁示范一犁沟，再让我学着犁一行，牛好像有意跟我过不去，总是不顺直行走，犁过的地呈现出弯弯曲曲的沟。牛一使劲，犁铧不时跑出了犁沟，父亲训斥我几句。不听话的牛时进时退，时快时慢，犁耕的地就时浅时深，翻出的土块有大有小，难以过眼。一上午的时间，翻耕的田地行距不端、歪歪斜斜，多处遗漏，转回身来重新翻耕。两头牛开始喘粗气了，我也累得很吃力。可父亲并不感觉累，依然扶犁教我翻耕遗漏的硬伤。父亲扶犁的手那么有力，那样稳健，我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如意。太阳走得真快，牛也没有偷懒，总算熬到了午饭，父亲才让我牵牛回家。

我成家的第二年，按照我北山人的习惯，男孩子结婚成家不过几年就得分家，另立门户。这时，我才晓得父亲教我学犁地种田的良苦用心，一切都要自己做主，农活自己亲自去干，家务事自己操心。过惯了轻省日子，要独立生活，当家做主，却理不出头绪来。

村里有了拖拉机耕田，可父亲坚持不用拖拉机，不用脱粒机，依然保持着传统的耕作观念，犁地、碾场，收获庄稼。别人家的牛都卖了，木犁也都劈了当柴烧了，可父亲依然保留着这张悬挂在老屋泥墙上的木犁。

这是父亲用了几十年的木犁啊！老梨木做的木犁，细腻的木纹，就像人一样散发着体味，犁把手上更是被父亲的大手握出了亮光；犁铧尖尖有点破损，犁铧面擦洗得光滑铮亮！看到这张木犁，父亲就像看到了他年轻时的曙光，艳阳映照，田野麦香，燕舞莺歌，鹊唱蛙鸣。吆喝声、牛哞声连成一片，合奏着一曲曲田园乐章；田间地头，沟坡渠畔，洋溢着一阵阵泥土的芬芳……

 

作者简介：任文，陕西洛南人，现任洛南县教研室教研员，中学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在《散文选刊》《读者》《中华散文》等报刊发表散文随笔，作品入选《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中国散文家大辞典》等多种选本。出版有《我的乡村》《迎面吹来乡野的风》《书香夜读》等著作。曾获陕西新好散文一等奖，全国孙犁散文奖等。

 

 

 

一面揽深情

◎俱新超

 

不被堙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特殊记忆，想来也不过是陪伴自己时间最长，味道最香的面味罢了，在这个广袤的八百里秦川，我们关中人有一项活动的魅力连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抗拒，那就是“吃面”，自然，我也懂得是“乡土文化“的拥趸。

爱说道的人，其实是最爱美食的了。中性的气候，太阳光的炙烤让那本就默默不发声的麦子破天荒的呵斥着农民，一下子给这座城市的人带来了金黄的希望。原料出自黄土地，美食的回答让黄土地人更加自信，粗糙的双手最适合擀面条了，来回均匀的摩擦让面有了足够的弹性，全身的力量汇聚于揉面的那只手，让那面馍的活性释放的淋漓尽致。坨好面，天然的手擀杖有你的个子一半长，双手促边，自上而下地转动让小小的一坨面占满了整个案桌，于是那大刀跟随左手向左滑动，不一会儿一条条细长的面条就出现在眼前，来一碗，甚至几碗，这也许就是关中人民对于自己和家人最高的酬劳和奖赏。

如果说米饭的味道是细水长流，绵延不绝，那么面条的味道就是炽热燃情，余味犹存。仿佛沉淀了几千年的深情，却又不声不响的依偎在了渭河两岸。到如今，我算是长大了吧，看见过哥哥姐姐结婚生子，看到过婆婆婶婶黯然离世，人生尝尽了面条的酸咸，到头来却也依旧要用那一碗面条送行，可是没有来时的那一碗面条更有味道了。一个多么会吃的民族呀，臊子面是高汤臊子的香味环绕整个村庄，说的多了，那是我们集体的宴席，都在享用着一方水土，这样的手艺，母亲教给全家的人，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就像河边的水波，源远流长，昼夜不息。我从远在他乡的地方归来，总是想极了家乡的那一碗面，尽管少了些别致的味道，但多了几分小时候的记忆。油泼辣子里的油的确越发抖动，炸酱面的影子在我脑海里勾画了好久，水围城的布阵图还有点意思，其实关中人在一条条的打磨着家乡的味道，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数筋玉簪横，你看，劲道的面是厚重的本性，宽大的形状是汉子的胸怀。“面条面条梦面条，句句面条心中饶”，我似乎在隔壁秦岭的山头望见了家乡的红墙青瓦黄土地，鸡岭云霞古，龙宫殿宇幽。仿佛还在中午要蹲在墙角边吸上一碗母亲的热干面，然后又在多少个日夜含泪从梦中醒来，“前世不修今世修，来世还要生关中”。

 生活衍生出来的味道让面堪比日月，我们把馒头叫馍，关中人对馍的感情深入骨髓，平常中似乎可以窥探出农耕文明出产的馍是平淡的祝福，是厚重的青春，是人生的乐曲。我常常在傍晚要咀嚼一块白馍，爷爷告诉我白馍是进化而来的，他说：“当初的黑面馍用来充饥，黄面馍用来享受，现在的白面馍是用来生活的”。那发黑的草帽依旧挂在墙上，折回到麦田里，突然觉得生活好有味道。进入了深热的夏季，一天当中最难熬的莫过于晚上，最舒服没有烦恼的也莫过于晚上。一碗凉面下肚后，驮着我的小电驴就去接小女儿，她就静静地坐在木马上等着你来，我挥挥手她就自觉的站在电驴的前面,我随汽车带她去看看渭河，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再不停的盘问，“奶奶今晚给你做什么饭了”,“面面”小女儿的说话太小，但是凭着感觉能听懂的，“给爸爸大点声，快，大点声。”高能得分贝会让你觉得此下呼出的气体活跃了整个微风，侵透了全然天地。满目的大小汽车正中孩子们的胸怀，她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地看着。

 来到渭河公园入口，昨夜雨疏风骤，一股一股的河水在流淌着，和南边的秦岭显得很搭，她嚷嚷着要下来，于是就开启了我的照相模式，西边的落日余晖微右下左似如一条金项链，就这样给孩子留下了金灿灿的童年。她笑了，其实孩子的笑点没有想象的高，也就很容易得到快乐。我指着河里的小鸭子，告诉她：“扑通扑通在跳呢”。突然自己便无心去欣赏这种美景了，因为生活的琐事不足以让你再去细看这种美好了。好在每一次和孩童交流都是一种阅历，那种未被人世所束缚的真情与厚爱，恰恰足够我去收获一丝一毫的喜悦。

  越走越远，黄水和白水交汇的地方流出的一条银线也越发的清晰，千百个水分子就是千百个人生，它们流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淌过了霓虹灯的照耀，却依旧没有改变欢腾的气息，孩子突然告诉我：“这在哪里呀？”，我忽然想了一下，“在香格里拉”。人间天堂的地方不就是如渭河一样永远镶嵌在我们心里！

 回来的路上我在街道里转了许久，碰见了许多的爷爷婶婶阿姨，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扇走夏日的炎热，吃面的小伙脱了上半身，总觉这碗面才能给人酣畅淋漓的感觉。风来了，街道的人更多了，或喜或悲，或情或哀，我已看不清楚，也无心去驻足观看，只记得有个大叔给我说过“你只管走，剩下的交给天意”，沿着这条面的脉络稳稳的走下去也许就是这个大叔的意思吧。

 我只吃过白面馍，以后经历的也只有生活了，一个人偶尔会想起，我曾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新的美食和亭台楼阁，心里却住着村边的渭河和小路，多少个午夜梦回，终究需坐在河边长叹一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一个声音说道“我的身前是生活，身后是故乡”。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假如爱情爱情遇到了面包

◎耿洋

 

假如爱情遇到面包，有些人会选择面包，他们一般认为：没有物质的爱情不会长久。而有些愿意嫁给爱情，和他风雨同舟。而在于曾经的小女孩看来，爱情和面包未尝不可两全，她更愿意嫁给那个因为爱情而愿意为我创造面包的人。

  大概在小女孩六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于小女孩来说至今依旧会感到很痛的事。那天，小女孩和平常一样去上幼儿园，突然她的发小告诉了她一件事，他说：“你的爸爸出事了，你不知道”。小女孩当时以为他在胡说，就没搭理他。但当她放学回家刚走到她家门口，她就看到门口一排排的白色的花圈，进入院子后，看到的是满院子穿着白色孝服的人，她当时就被吓傻了，然后小女孩就被人抱到了怀里，不停的哭，说着：“可怜的娃呀，你爸怎么就舍得下你走了”。

那天，小女孩也哭的特别伤心，她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她哭着说:“说好的等过年回来给我买新衣服，给我买好吃的，就知道骗我。妈妈还怀着弟弟，他怎么就不回来了，爸爸就是个大骗子，他怎就舍得扔下我和妈妈和弟弟……”。等到出殡那天，小女孩的妈妈很伤心，抱着小女孩一直哭，她的妈妈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边哭边拉着小女孩要去事发地找他，最终还谁让其他长辈拦下了。

小女孩的爸爸，他把所有的爱给了他们这个家庭，他非常疼爱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妈妈，她们家所有东西，都是全村最新的，小女孩的妈妈要什么，他就买什么。有一次，她妈妈看上了一件衣服，小女孩的爷爷说：“孕妇的衣服穿不了几次就穿不了”，可是小女孩的爸爸还是买了。他也非常的疼小女孩，她家柜子全是小女孩喜欢的零食。又一次，外面下着大暴雨，小女孩却闹着非要喝橙汁，坐在地上撒娇，耍无赖，最终他就冒着雨骑着摩托去街道买了回来，结果他全身湿透了。气的小女孩妈说：“你就只知道惯着她”。小时候小女孩每次过生日，他都会带着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去县城去玩，给小女孩买新衣服。每当小女孩不听话被妈妈责骂时，她都是边哭边喊着爸爸。

小女孩的爸爸是小女孩的天，是他把小女孩疼成了公主。也因此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什么就非要得到，动不动就爱哭鼻子。所以，当有一天，小女孩的天不见了，小女孩很伤心。她再也没有爸爸了，她变成没有爸爸疼的孩子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小女孩宁可不要零食和漂亮衣服，小女孩只要自己的爸爸，小女孩会学着疼他爱他，不会像以前一样任性、无理取闹了。

后来，小女孩妈妈为了照顾更好的弟弟和小女孩选择给了招了个上门女婿，也就是现在的爸爸，他虽然也倾尽全力照顾和保护着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妈妈和弟弟，疼爱着她们，但是，小女孩依旧还是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她心中的那条伤疤是那样的深 是那样的很难抹平，她心中的痛不时的提醒着她，她是一个曾经失去爸爸的人，她不是一般的小孩。直到现在小女孩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哭醒，夜深人静会感到孤独，或是节假日看着外面热闹，每个人都在开心庆祝时小女孩竟然不知道她该做些什么，这样显得她很不合群，也会莫名的感到孤独寂寞。

在面对爱情时，她希望能遇到像她爸爸一样，真心疼爱她的人，她愿意和他一起为了让她们的家变得很温暖而努力，让她们的孩子可以有一个完整并且充满爱的的家，让他可以在爸爸妈妈的疼爱与保护下有一段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并且希望可以陪伴他一天天的长大……但小女孩又害怕，害怕有一天发现她的另一半没她我想象的那样深爱着她，或者他对于她的好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爱她，而是因为他人好而已。这些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既充满对爱情的期待，又害怕失望，害怕受到伤害。

所以，在小女孩没说服自己之前，对于喜欢的男生的告白，小女孩都会拒绝，并且祝愿他，愿君得遇一良人，从此君心似我心。在她看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至少还有所希冀，也可以安慰自己。同时，她会真心希望他能够幸福，无法给予，也许放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有爱的地方，就会有幸福，只要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我相信面包总会有的。未来，小女孩也愿意一试，努力说服自己，去试着表达爱，并去接受被爱。她知道我爸爸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让他宝贝女儿永远活在阴影和痛苦中，他只会希望他的女儿幸福。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别走太快，等一等你的灵魂！

◎马亚胜

 

午后的黄昏，我总习惯走走，一个人，沿着街道的一旁。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渐渐昏暗的天际似乎也难以抑制那往来汽车与行人的喧闹，说是噪声打破了城市的一份安宁，倒不如说他们是互相让对方感到不适。他们的快，让人感到一种压抑；而我们的慢，也让他们觉得是我们在装逼。

我需要一份祥和、一种安宁，让我的灵魂得到安息，但我却始终停留在喧哗与骚动之中。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不时地渴望慢，但真到了慢下来的时候，却每每颇感不适，反倒不自然了。由于我们长期处于精神高压之中，精神常常高度集中，就算是暂时与工作、生活琐事脱节，要达到慢，也不甚可能。在许多时候，孤独是自己与自己的内心过不去，是自己内心的希望，抑或是一种幻想与现实实在的一种斗争。我们觉得自己追不上别人，而别人却觉得他们自己追不上我们，争强好胜，你追我赶，又怎能真正地慢下来呢？因为我们皆是矛盾的自足体，说是慢，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我们常常总是停留在想的那一步，而不是去做什么，该做什么，如何去做？

我们坐在飞速行进的列车上，却还抱怨着慢，总希望快点、再快点。殊不知，此刻我们的肉体以至千万里了，而我们却把灵魂落在了千万里之外，自然觉得有一些落寞与轻浮。

别走太快，等一等你的灵魂！

常常，我边走，边看，边听，边感受，努力调动所有的器官，乃至所有的，细胞去参与。我所做的越多，说明我错的也越多。真正的慢，是调动我们的思绪，让它们得到飞转，获得享受，而不仅仅是简单地停留在肉体的感官之上。

生活在城市，我们常常渴望着山野和乡村，而到了乡村，我们常常又挂念城市的一切，始终难以放下，难以放下对自我的束缚，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因为我们是骗子，是骗自己的骗子，连自己都骗，那又何来的真？我们因为环境变化而变得圆滑，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要为自己找借口，我们不是演员，不需要伪装，尤其是对自己，我们就是自己，活得就是本我。

走着，走着，我忽然停了下来，因为我的灵魂告诉我：“等一等，不要落下我。”

别走太快，等一等你的灵魂！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旧忆

◎刘杰

 

我家曾在一个地方住了很久的时间，大概十年，也或者更久一点。对于经常搬家的我们来说，已经算很长很长了。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那个四四方方有一道红色栏杆门的院子里度过的。

院子让现在的我看来，不大，成年人百步就能走一个来回。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小小的院子已经一片很大的天地。

因为依山而建的缘故，院子整体坐南朝北。房东一家住在南边一排的房子，我家住在东边一排。西边是一片房东家的小菜园，菜园角落里种着几束月季，一年四季都有芳香扑鼻。

那时候还没有雾霾这玩意，天就是透亮的蓝。在夏天，这种万里无云的天气其实是比较讨人厌的。炙热的阳光毫无阻隔的照射，空气都因为高温而隐约扭曲起来。

知了倒是精力旺盛，也不管天有多热，依旧是玩了命一样的叫喊着，当然某方面来说，它们也确实是在玩命。

在知了鸣叫的时候最盼望院门口有人叫卖冰棍或者擀面皮煎饼。冰棍自不必说，夏天必备清凉解暑。擀面皮和煎饼里头我更爱煎饼，因为有凉汤可以喝。

如果是懂行的煎饼贩，会在装凉汤的塑料桶外头再装一个铁桶，走家穿巷的途中和买煎饼的人家要些井水往铁桶里一灌，这样煎饼凉汤就会保持一个美妙的、符合它本身名字的温度。

说起来井水，对于院子里长大的孩子们来说，可是最熟悉不过的东西了。尤其是夏天，家里会将西红柿黄瓜西瓜等等等等瓜果放入一个框，再下到深井里。井的深度保证了井水的冬暖夏凉。往往清早放入，正晌午取出，比冰棍还吸引人。

母亲偶尔有些闲情逸致，在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将一张桌子摆到院子里。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对面山头了，有着目光可以直视的温和。院子已经凉快下来，我们就边吃饭边聊天。母亲教训我的成绩又下降，我则想着各种理由辩解。

也有时候在外婆家，夏天的夜晚屋里闷热，一家人便在院里铺上凉席，摆上水果瓜子饮料。屋檐下的圆帽大灯散发出昏黄色的光，吸引无数蚊虫飞蛾，外婆就会取出在端午节时采摘晾干的艾草点燃熏烟驱虫。

我喜欢躺在凉席上看星星，那是真的满天繁星璀璨。我极力地辨认我认识的星座，数来数去也就认识个北斗七星。但却觉得星空浩瀚无垠又触手可及，它们悬在夜幕上，那是不知道来自多少年前的光。

凉风习习，日出山头，小村子里鸡鸣狗吠，炊烟四起。初夏的清晨有薄雾，起得早就能看到，没一会就散了。

早起的主妇们做的同一件事就是早饭。黄澄澄的小米稀饭、冬天留下来的酸泡菜、再加上几个菜包子，一顿农家早饭就好了，等着大人小孩起来洗漱完吃就行。

人喂饱了就得喂家畜了，我总觉得在这些主妇们的眼里大家都没差？喂鸡的时候顺道摸一摸有没有新的鸡蛋，有时候也会摸到一手鸡屎，当然老练的主妇是不会有这种小错误的。

现在我家住着一户不大的楼房，清净是清净，却没了那时候的热闹。邻里之间串门聊天更加没有，母亲说她很是不习惯。

人总是矛盾的，捏在手里的永远没有摆在橱窗里的吸引人。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因为有你，山河无恙（外一篇）

◎张柯楠

—欢迎战士凯旋故里，向最美逆行者致敬

我还深深地记得中学语文课本中的那篇《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一文鲁迅先生说过的那段话：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做家谱的所谓的“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有生之年，经历此次疫情，我对生命又有了新的感悟和思考。我想，我总该写些什么，如果说非要为我的行为赋予一个意义，那我就姑且说就当是为了不能忘却的记忆吧。

2020年伊始，任谁也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为我们原本应当阖家欢乐的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自我隔离，家庭隔离，取消一切非必要的外出活动，严防人口流动。这一系列的措施，让人深刻地感受到此次疫情的来势迅猛和形势的严峻性，抗疫工作刻不容缓。

后来在网上看到，武汉招募志愿者，我想，我今年22岁了，身为当代大学生，我也想要为抗疫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一直以来，由于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的驱使，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后来，当我无意中把这个想法讲给家人时，却遭到了他们的反对：你是一个文科生，又不是医学生，根本就不具备一定的医务知识和实践能力，就算武汉接受了外地的志愿者，你去了也只能是添乱。可是，那我还能做点儿什么？我的心里很难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我，在国难当头，却不能去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我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暗示自己，尽好自己身为学生的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照顾好自己和家人，踏实努力，力争上游，就算当前不能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那么未来呢？因此，我尽量坚持每天在朋友圈儿去传播一些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当然，我本人也是一个比较阳光开朗，乐观向上的人，希望用自己积极的情绪去感染他人。在开学伊始，积极响应国家“停课不停学”的号召，尽量克服一些客观或主观原因，去认真地配合老师上好每一节课，做好课堂笔记，勤于反思。

爸爸是一名儿科医生，疫情期间，他虽然没有亲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奋斗在第一线），但是作为医生，他也尽职尽责地发挥着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天职。在接到领导安排以后，爸爸一直都在医院。工作在医院，其余时间配合单位，做好自我隔离。我爸爸因为常年累月扎根在基层的原因，所以那个乡镇几乎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他，都特别信任他。张医生在服务于基层的人民群众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而我，连我未来要走哪条路都没有想清楚，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美好的期待，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想去尝试。永不知疲倦，永不满足于此刻。

我在给爸爸的感谢信里这样说“妈妈说经此一役，属实辛苦了您，说您是咱们这个小家庭的大功臣。因此，我写这封信的初衷也是为了向您表示感谢，虽然说大恩不言谢，家人之间尤其没必要，但是母命难违，所以我代表妈妈、弟弟和我本人向您致敬！医者仁心，您有一份很高尚的职业，作为您的女儿，我也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成为像您一样，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有理想，敢担当，能吃苦，敢拼搏，这也是党和国家对这一代青年人的期望。不过，青出于蓝，当胜于蓝，这样才符合生物进化，基因遗传的本质规律。所以我会好好努力的。

爸爸说他认真地读完了我的每一个字，说他很感动，他会好好珍藏我们给他写的东西。

舅舅是个体户，有自己的商店，主要经营水产干货和地方特产。可能是因为白手起家的不易，所以我印象中的舅舅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们经常开玩笑地说他是葛朗台。可是在此次疫情中，他慷慨接囊，向有关部门捐赠了价值2060元的物资。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我们家里的男人都是好样的，以致于我自己的内心深处也受到了深深的触动。我大学学的是师范专业，如果以后我能在层层的竞争中，靠自己的实力和运气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教师是高尚的职业，是值得人骄傲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们这个国家，从来都不缺民族脊梁。那些最美逆行者的身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身影。那些在此次抗疫行动中牺牲的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党和国家不会忘记，人民群众也不会忘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无名之辈

每个人，都是生活的演员。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看一些旧的、经典的电影，就对新上映的电影多多少少有了点忽视。而对于我这样一个略有点执拗于字词的人来说，当我无意中看到“无名之辈”这四个字时，说实话，我对这部电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我还记得和朋友在去电影院的途中边走边聊时，她问我要看什么电影，我说新上映的应该是无名之辈吧，然后她又问我那主演都有谁呢？我随口说道都是些无名之辈呀。因为之前在猫眼上看过简介，发现大部分的演员都是一些我们可以称之为草根的那种。但是看完这部电影后，你可以发现每个人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所以他们脸上的自信都源于自身的实力。

这部电影，给了我满满的感动，而这份感动中不仅仅有亲情。就像我之前讲过的，怎样的一部电影才能算作好电影？或者给人以启发，引人深思。或者给人以纯粹的感动。无名之辈，两者兼备。它虽然是一部制作成本低的小众创作电影，但是它真的拍得很好，让人对中国电影市场的未来也抱有了一种盲目的乐观心态。

   我们是中午两点多开始看的电影，直到四点多电影才结束。这期间，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嘈杂声，和空气里混入的时不时的飘到人鼻子里的爆米花味儿和辣条味儿，其余方面都很好。

在这里我就不再简要介绍电影情节了，因为你可以自己看。我主要谈一下个人的体会和感悟。

由陈建斌扮演的落魄保安马先勇因为酒驾，直接导致了妻子的死亡和妹妹的残疾。这样的一个人对于警察有着天生的敬畏感，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协警。可是因为这次车祸，他失去了做协警的机会。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儿马依依，因为父亲一手造成的悲剧和父亲本人身上存在的问题，以及困顿的家境，一直以来对父亲都充满着怨愤。妹妹马嘉祺因为哥哥一手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对马先勇满满的怨恨，兄妹俩的心结一直都未打开。而马嘉祺也因为这次车祸，脾气和性格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整个人变得特别毒舌。

因为一把老枪和两个低配笨贼，使得电影中这些个原本在各自轨道上行驶的人，他们的生活不自觉地交织在了一起，从而演绎了一出荒诞的闹剧。

最打动我的是亲情，马先勇和女儿马依依最后的父女心结打开，拥抱在一起的场面。那个时刻，窗外还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车内确是满满的温情。尽管我没有落泪，但是我仍然能感觉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马先勇和马嘉祺之间，马嘉祺央求劫匪给自己一个了断，恰逢马先勇来探望，得到劫匪应允的马嘉祺深知这一次和门外的哥哥是诀别，在哥哥离开后，她哭着对劫匪胡广生说，我已经原谅他了，我已经不怪他了，真的……我瞬间泪奔。我以为马嘉祺会记恨马先勇一辈子，因为他，让她丧失了做人的尊严。可是我忘了，什么叫血浓于水，什么叫打断骨头连着筋，生命，高于一切。我不是宣扬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也没有说尊严不重要。我所要表达的价值观是，我们应当敬畏生命，珍惜生命。

   村上春树说：“肉体是每个人的神殿，不管里面供奉的是什么，都应该好好保持它的强韧、美丽和清洁。”时处当下，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对生命多一份敬意，学会珍惜，学会敬畏，那么我们的生命无论是怎样的姿态，都是最美的颜色。你看那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每一种烟花，即使只有一瞬间的展现机会，它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绽放出最美的样子。我想起我高中的语文老师曾在一封给我的回信中说到：我们终将会老去，终将会化为一柸黄土，可最终不也是还原成生命最本真的样子，这样不也是极好的吗？

顺其自然，努力生活，自爱沉稳，而后爱人。

我想，生命应该是如此。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一身孤注掷温柔

◎ 肖佳月

程礼谣走进“心雨爱心家园”的时候，院子里的桂花孩子一样跳跃到他肩上，仿佛在雀跃地欢迎他的到来。躺在床上的燕燕看见他肩头的淡黄色小花朵，因为瘦弱更显得大而亮的眼睛更亮了。

燕燕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她是个无肛症儿童。爱心家园里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残缺儿童，正在护工陪伴下专心致志地看电视，一个聋哑孩子对程礼谣绽放出一个大大的无声的笑容，就像三九天万里无云的天空上一轮暖阳。程礼谣见状，也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燕燕刚做完一次大的手术，躺在床上休息。看着程礼谣走近，她开心道:“外面的桂花都开了，特别香。”

“等有风的时候，会更香。”程礼谣笑着说，把自己带来的小礼物交给这里的护工。

“今天讲什么?”燕燕睁着大大的眼睛，兴致勃勃地问程礼谣。卧病在床，外面的丰富多彩的世界她见的太少了，因此最喜欢听程礼谣给她讲故事。

程礼谣想了想，看了一眼外面的桂花树，笑道:“先教你一句诗。”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字一个字认真道:“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什么意思?”燕燕懵懂地问，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听不懂。

“意思是说，不需要有名花的红碧颜色，桂花色淡香浓，应属最好的。”程礼谣解释，摸了摸燕燕的脑袋:“所以，我们燕燕也是最好的。”

“嗯！”燕燕还是有些不理解，但听得出是在夸她，高兴地应了。

程礼谣走的时候，护工阿姨笑盈盈地拉着他说话:“礼谣真是我见过最心善的小伙子。三年了，只要有时间就来陪这些孩子，每次你来，孩子们都很高兴。”

“哪里哪里，没有您的付出多。”程礼谣笑道:“我也只是想让孩子们知道，这世界还是很温暖的。”

“是啊，唉……”护工阿姨忽然感慨了起来，看了看屋子里天真无邪的孩子们，重重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怎么父母就不要了……”

程礼谣的眸光暗了暗。

他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其实，他自己也是个弃婴。

 

二十五年前。

程先生虽然姓程，却是个正宗的梅派弟子。长得清秀，唱花旦和青衣，虽在台上扮作柔弱女子，性格却十分刚硬。爱戏如命，一生未娶。到了中年嗓子忽然患疾，再不能在台上完整唱一出戏，这才着了急，想着要找个孩子继承衣钵，便找去了福利院。

三岁的程礼谣安静得仿佛一个哑巴，但一张口，程先生就知道他是唱戏的好苗子。东奔西走办好了收养手续，就把小小的孩子领回了家。

程先生给他起名“礼谣”是有寓意的。“礼”是为人必须有礼，京剧行当里对礼仪情分非常看重，要尊重前辈；“谣”是童谣，意指哪怕将来登上顶峰了，也不要忘记幼时唱过的童谣——唱戏、做人，都不能忘记初心。

程先生是个刻板传统的人，打一开始就告诉小礼谣他是自己收养的，不许程礼谣叫他“爸爸”，而要叫他“师父”。他会给程礼谣一个家，作为回报，程礼谣必须认认真真地学京剧，传下他的衣钵。

程礼谣就这样在程先生的严加教导下长起来了。无论酷暑严寒，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嗓，湖边的草都被他压空了一块；天天在院子里练身段的步法，压筋疼的简直要昏过去；唱词背不过就不能睡觉，错一句打一下手心，直苦得孩子泪水涟涟，却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程先生看着程礼谣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走身步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他急啊！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的嗓子越来越废，他生怕哪一天自己还没把所有的东西教完就彻底唱不了戏了。所以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程礼谣从小就被戏剧院程先生的同事们夸有天赋有才华，师父听着高兴，往常严肃的脸上才有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可小程礼谣脸上的表情却总是呆呆的，也不爱说话，性格很内向。

其实他是有点自卑，上学之后，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时尚的不得了，每天比对着自己的新玩具新书包，谈论着前一天的动画片，嘻嘻哈哈十分热闹。程礼谣是从来融入不进去的，程先生没钱给他买玩具，书包是自己缝的，动画片就更别提了，他只有在街边的小商店里看到过一两眼，他家里没有电视机，有的只是各种戏服和行头。老师问他有什么才艺时，他纠结了很久才声如蚊呐地说出“会唱戏”这几个字。同学们知道他唱的是旦角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他，说他是“娘娘腔”，还拿他总被误解为女生的名字开玩笑，像对待另一个物种一样的孤立他。

程礼谣咬紧嘴唇不做声，回家练戏面对程先生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容却更加委屈气愤。小小年纪的孩子终于受不住抗争出声:“我不唱戏了！我不唱戏了！”

“什么？？”程先生瞪大了眼睛，岩浆一般滚烫的愤怒冲进他漆黑的眼底。他颤抖着手，拿起了粗重的扫帚，胸膛一起一伏盯着程礼谣。

程礼谣哭的喘不上气，还是一遍遍大喊:“我……我不唱戏了！不唱戏了！”

程先生气得浑身发抖，他抡起扫帚就狠狠打在程礼谣背上，颤着声道:“你不唱戏，就是不让我活！你不让我活！”

扫帚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换来孩子一声声痛苦的嚎啕，撕心裂肺，惊起了树上的鸟儿。那一日是个晴好天气，晚霞红得惹眼，夕阳不知对谁依依不舍，在天际欲坠不坠痛苦痉挛。

程先生最终红着眼，歪着身子拄着扫帚深深喘气。程礼谣坐在地上，一直哭，仿佛要把从小到大的苦楚全都哭出来。

风一吹，街边的桂花落了，送来一阵疲软的香气。

第二天程礼谣用被子蒙着头不愿起床上学，程先生在他床边沉默地坐了半晌。之后程礼谣偷偷掀开被子去看时，程先生已经离开了。

程先生去学校闹了一场，不许孩子们再欺负程礼谣。已过中年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孩子抛掉几十年的孤高自傲，像旧时街边舔着脸撒泼打滚只求一块铜钱的“下三滥”一样，使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告诉所有人：他是有父亲的，他是有父亲护着的。

然而在旁人眼里，却并不与时代同流，成了笑话谈资一场。

程礼谣看着从学校回来的一脸疲惫的程先生，一言不发。

第二天程先生去叫他时，他已经起床了，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做京戏的早课，再去上学。

他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再不提什么逃避，也不提什么抗争。

这就是程礼谣的童年，孤独冷清得就像高耸冰山上的积雪，再暖的日光也化不掉。

 

 

总有人觉得唱旦角就是“娘娘腔”，其实生旦净丑都好比是京剧行当里面的专业，每个人适合什么专业就学什么专业，就像理科也有女生文科也有男生一样正常。而且对程礼谣来说，唱旦角要下的功夫更多更难。  

比如青春期时，他虽瘦，却长得快，没几下就窜到了一米七八，这对于旦角来说已经有些高了。于是程礼谣只能模仿程砚秋先生，唱戏时半蹲着唱，一唱几个小时，还不能影响步伐和动作。为此他扎马步练腿的稳度练了很久，受尽了苦楚，才练成这番“绝技”。

恰恰也是这个“绝技”，彻底改变了程礼谣的一生。

十七岁那年，他在回家路过一个小巷子时，遇见几个成年人勒索自己学校的学弟，二话不说冲了上去。他骨架小身子瘦，从没打过架，一下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拳头，但都把学弟完完整整护在了身后。他完全是凭本能踢出的腿，可是因为练戏的缘故，他的腿劲非常大，一脚下去都能听到骨头的咔嚓声，几下就让那些人撑不住落荒而逃。程礼谣捂着伤口喘着粗气，对惊魂未定的学弟笑了笑。

学弟的爸爸是本地报刊的一名记者，听说了这事之后立马登了报，还把程礼谣腿部力量大的原因都写了上去。这一下可不得了，不仅程先生和他京剧的同事们乐得合不拢嘴四处跟别人炫耀，就连程礼谣以往对他有偏见的同学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他俨然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赞美之词纷至沓来，仿佛柔和的春风轻轻化开沉寂一年的冰雪，又挑逗沉睡的根，在荒地里开出花来。

学校文艺汇演，老师特地请程礼谣等台唱戏。他上台前紧张极了，他前一个节目正是时下流行的摇滚，全场气氛正是高点。而他穿着京剧的全副行头一站上台，就像个耄耋老人面对新潮时尚，无所适从到默默湿了掌心。

他将目光放到了远处，大礼堂的最后一排，他的师父程先生正站在那里，笑着看他。

程礼谣瞬间就安下了心，他闭了闭眼，十几年的过往蜂拥而至，他站在记忆的重章叠句里，看见了自己。

他是个弃婴，他是师父为了传承衣钵才领回来的，他曾唱戏唱的头脑发昏嗓子发哑，也曾孤独、寂寞、麻木而凄梗，更曾伤痕累累，透明一般活在这世上。

但现在，他站在灯光下，穿着他的戏服，唱着早已融入他血脉的戏。

这就是他的生活，所有的巧合融合成必然，所有的看法融合成自我，所有的善意或恶意融合成人生旅途中的站台。

佛说普度众生，但其实所谓众生，不就是你么。

程礼谣想着，再也不管台下的眼光，合着曲调挥舞起水袖，沉浸在他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一曲唱罢，他终于赢得了人生中第一次满堂喝彩。

听说每一个人，都值得拥有一次。

 

程礼谣二十五岁那年有了能在国家戏剧院挑班唱戏的资格，也是那年，程先生含笑听完了他挑班的第一出戏，当晚阖眸长逝。

办完葬礼，程礼谣难解心头惆怅，遂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是被院子里的桂花香吸引来的，小小一棵桂树，站在方寸大的院子里，安静地散发自己的馥郁香气。树下站了个因为肌肉萎缩而站不直的孩子。

孩子看见他走进来，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丝毫惊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进。程礼谣笑了笑，摘下一朵花戴在孩子鬓边。

孩子立刻笑了，奶声奶气地问:“花花好看吗？”

程礼谣在阳光下笑的眉眼弯弯:“好看。”

   只要你喜欢，它就好看。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哀伤

 

◎郭涛

 

一场大雪下在十四岁的冬天

此后的冬天

再不觉得冷了

 

三台山的阳坡上

迎春花在太阳下迅跑

父亲的墓碑后面

仍隐藏着冬天的残雪

 

父亲在三台山上放羊

我喝着羊奶

羊奶和雪一样

洁白

比雪温暖

 

十四岁的大雪

落在冬天

我一生

便无法避免

大雪带来的哀伤

 

 

【作者简介】郭涛，陕西商洛市商州人。1967年出生，中专文化。中国民建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商洛市作家协会理事、 商州作家协会副主席。现在商州区大赵峪办事处供职。1987年开始公开发表诗歌散文。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你来了，我不寂寞（外一首）

◎方东明

 

秋风卷起乐曲

落叶在思念中起舞

小虫呢喃

把牵挂唱得很近

又叫得很远

 

抬眼，远望

秦时明月今犹在

汉瓦斑驳依旧

你穿过唐诗和宋词

款款走来

 

沧海桑田

你的目光依然深邃

用风轻云淡看过往

你在童话世界里

读今朝

 

日落黄昏

你把自己打扮成

一条夜归的船

泊在我必经的渡口

等待，守候  

 

芦苇秋声石桥月

隔世的相遇

只见一朵莲花

一苇渡我

你来了，我不寂寞

 

安静的时光有我最深的爱

 

一秒一分，有时

一颗心

看似安安静静

其实，指针的滴答

何尝不是一颗为你跳动的

心声

 

一时一天，有时

一份情

看似漫不经心

其实，太阳的起落

何尝不是一份为你启合的

挂牵

 

一年四季，有时

一种爱

看似夏秋冬春

其实，岁月的斑斓

何尝不是一种为爱而生的

坚韧

 

这种爱呀，往往

生长在

最安静的时光

只要，用生命坚守

又何愁不可以打败时间的

永恒

 

作者简介:方东明，男，现居湖北孝感，孝感市作家协会主席。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北当代孝文化研究院研究员。著有小说集《绝对隐私》。

 

 

 

蜀望（外一首）

◎明明

我自远古走过，迈着直立的步伐

从此  结绳在你心中萌芽

往事如珍珠散发  

黄的火焰  赤的喜怒，无字的诗篇

某天你学会了写字

龟甲上歪歪斜斜的躺着信史,  饮酒  敬鬼神

渔捞，征伐，农事一一跃然眼前

炊烟从此歌颂

故国   乡愁  人生事

 

某天我来到河边念着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

思绪自《关雎》起，至《永遇乐·元宵》没

关关雎鸠，帝高阳苗裔，始则荡以思虑

中州盛日，春意知几许，人生终而不同

你备好浊酒笔墨

乍暖还寒，赤脚起舞

清清浅浅地写下句子的长长短短

没有平平仄仄的纠缠

那一刹岩头也开满鲜花

 

我看着你自远古来   光着脚

带着遥远的尘埃    

长夜里  花开如火

你断断续续地敲打ctrl＋enter

纸端尽是熟悉的句子

一篇，两篇，三四篇

里面没有女神、街市、康桥、甘蔗林

也没有橡树、麦地、墓志铭和孩子的梦

冥冥之中  

一切都是擦肩而过   撩尽寂寞

 

长夜

 

暗无的冬日无事可干

仓禀盛满秋天

粮食 腌菜 腊肉在寒潮中发出春天的光亮

那似在等待   煮饭  喝汤  饮春酒

蠢蠢欲动的思绪啊

在获取温暖后的身体里

趁着黑夜里幻化为上下位移的泉力

生生不息

 

我看着你啊

清瘦身体  淡然眼神 以及利落的步伐

走在梧桐掉光的街道上

静默不语

身体力行地和往事一一背道相驰

命运啊

它始终未曾离开过我们

母体里发芽  时光里中成长

从上一个时辰远离开始

到下世纪嬉戏

只隔了座可有可无的城市

作者简介：明明，真名甄小武，成都李劼人故居博物馆馆员。

 

 

告自己书（外一首）

◎陈诚

生命里三分天下

他们一字排开

镇守你的身体，灵魂和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无需惊讶，只是风开始阴沉，月开始悲

朝着生命的完成

你背负着粮食，锅和酒杯

 

单单是一些遥远的气味

就让你沉醉，倒向马匹鸣啸

你在忧伤什么

让你白天饮酒，酒杯只向自己

你曾向我说话

雾气开始迢递，只空空看见你的脸，却听不到你的声音

 

年轻的人啊，你若问我良田和马匹

只有走进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走进一个谜

或者扫一扫空空的寺院

你若要走进，便要沉醉它并且崇拜

趁我与你见面，就这么静坐吧

坐进你钟情的古代中国

 

你说我若不死便在你的生命里

多少深秋往事在你手里开花

回到那个白衣飘飘的时代

成为一个伟人或者微不足道

这是你说过最多的话

酒杯已响，催促着你，今夜就出发

 

 

 

一件遥远的事

 

已经是不再开花的日子

是一个皱巴巴的早晨

有人抱柴取火

温柔自外向内抵达

先于众人

总能听到一些声音

总是在那样的早晨

——悠悠

想起一件遥远的事

自你的心簌簌而来的

放于我门外

你若走向我，我早已走进你

打开一件往事

眼前是你的手

你呼唤我的名字

一声轻于一声轻于一声

隔着一场遥远

我开始想起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凌风前行的灯

◎温宇婷

一双粗手

穿梭数条铁路凌云

三十奉献风与雪

他们

是自然馈赠的搬运工

 

 

一腔热血

运输数吨煤炭货物

万里输线云和月

他们

是南北资源的交换者

 

 

 

一个梦想

完成数个完美任务

四方九州纵棋盘

他们

是寒夜凌风前行的灯

 

太阳可以降落

真正的汉子不能倒下

谨以此篇

致敬每一位运输司机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欧亨利的恋爱哲学

◎马亚胜

爱，

绝不是简单的一句：我爱你，

它更多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

需你我用一生去实践，去守候，去捍卫。

 

它并不是你付出多少，我付出多少，

而是我们互相尊重对方的不完美。

 

也绝不是简单的理解、包容，

而真正的爱情，

是精神的共鸣，灵魂的触动，

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也就是我们。

 

生活是琐碎的，

烦恼、不快已然成为家常便饭，

留给我们的，

便只有乐观地面对。

当然，生活正因有了烦琐，

才引人回味，

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一起走过的路。

 

如果说，真的不适合，

我不会牵强，也不会挽留，

我更不会打破别人的美梦而圆自己的梦，

即使孤独一生，

因为，放弃是我对你最好的尊重，

幸福也是我对你的美好祝愿。

 

是缘分，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

但未来的路如何走？

我无法预测，

因为，这需要我们一同探索。

 

灵魂的交织，心意的相通，

即便匆匆也罢，

因为刹那是永恒，

过程便是最美的风景。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现在

◎方艳萍

 

枕头打湿了梦，

母亲的木板凳上 ，

洋瓷碗盛着白月光，

父亲在田间扯着嗓子，

吼出一曲悠扬。

我想，等有时间了，

回家一趟。

 

丈夫的手还搭在我身上。

不忍心推开，

这轻微的重量，

将夜拉的很长很长。

这个呼声渐响的男人，

昨天买给我了最爱的橙子，

还在桌上。

 

宝贝在婴儿车里摇摇晃晃，

还不会数星星的她和他，

总让我幻想，

过去和未来有几分像？

那些个在幼儿园鼓掌最欢快的孩子，

长大后的他们，

永远没有忧伤。

 

长发长，短发短，

枕边书蜷在床头柜的最上方。

给自己买花，

餐桌上的玻璃罐子，

变成珐琅瓶的模样。

孤独的灯光，

翻越城市的围墙，

很多琐碎，倚南窗。

 

呓语顺着捕梦网，

滑进我心脏。

用呼吸抱紧自己，

掖掖被角，

梦里仍旧有远方。

回家的路上，

我是幸福的，

五六点钟的太阳。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港与归途

◎王倩楠

 

悠悠秋空下

清冷且孤寂

窗外的雨 细密如织

屋内的红烛 半明半昧

透着烛光

仿佛看见你我一生。

 

你问我奔波途中

不曾停歇 何故？

我半晌没有声音

大概习惯了跋涉

一直走，一直走

至此抵达安宁。

 

归去，归去

穿过人海，迈过荒野

忍住孤寂，便可回望

归港，归港

熙来攘往，却是避风港

如果港是唯一的归途

又将如何抉择？

归途，归途

去吧，背上行囊

亦是年少模样。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怕

◎蔡浩婷

我梦见

你在梦里逗我笑

想让极致悲伤的我有点欢乐

 

可是

我在怕

怕那些深深藏在骨头里的恐惧

有一天也会被翻来覆去

直白的坦露在阳光下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新生

◎李仪

 

我厌倦高不可攀的天空

似烟沙被云遮住太阳的眼

沉淀在无声的夜里踌躇

 

我说一夜只是天空的一片流云

建立在真实和虚假的冲突上

冰冷的雨水滴下来做甚

 

我倾听着水鸟的呢喃

泪迹踏过水塘的矜持

梦想采撷蔷薇的冲动

只见一江清水盛满了蔷薇

 

我散步的时候

沉默的心境承受着暴风的追逐

吹尽一切人心的缠绵

既灭之梦的复炽

 

诗人如寂渺月光下的夜莺

灵感如弥满天空的幕布

被拒绝在街门外的绿荫下消散

难以挽回那落花流水的意图

 

我的世界需要光明

我不能粉碎这璀璨的生命之珠

我的笔下需要灵魂

在朦胧的天空焚烧火焰的赤目

 

也许不该此刻相逢

期待发芽的种子都锁在笼中

当天空洗净最后一滴眼泪

于我而言，又是一次新生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西江月· 中秋  

◎姚佳祥

 

咸宁瘟疫横行，

庚子鼠年毒侵。

无双国士摇木樨，

桂花飘落寰瀛。

 

神州昌隆太平，

阳春万里丰年。

共此佳节团圆月，

多少喜庆人家。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战疫

◎刘广成

未见战火硝烟，却闻冲锋号角。

春风又绿江城，生机不似往日。

 

一城物质匮乏，万成鼎力相助。

灾难雄杰始出，一策化危为安。

 

众多白衣天使，化身护国战士。

冲向无声战场，挽救生命无私。

 

国疫终将得控，万户方得欢愉。

世疫尚未结束，国人仍需警惕。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平水韵组诗

◎胡强

浮生若梦（平水韵）

 

庚子大寒夜，老友客舍中。

笑看人空静，云影月朦胧。

畅谈四海志，醉饮道情浓。

泛展鲲鹏翅，折桂步蟾宫。

 

 

 

试后有感（一）平水韵

 

花 去 叶 枯 雨 惆 怅 ，

 

川 入 云 海 雾 苍 茫 。

 

纵 使 前 方 惊 骇 浪 ，

 

何 惧 千 里 奋 激 昂 。

 

试后有感（二）平水韵

 

 

雷 鸣 战 鼓 将 与 共 ，

风 起 奋 意 人 生 中 。

会 有 心 逢 湿 瞳 孔 ，

雨 过 晴 空 云 后 虹 。

 

江城子·樱落（平水韵）

 

斜风细雨花枝离，落红衣，生怜惜，纵然成泥，芳菲仍四溢。旅途总有疾风起，当立志，莫行迟。

 

任凭荆棘铺遍地，心如一，不言弃，流光易逝，奋斗青春时，化作黑马踏急蹄，知未来，犹可期。

 

满江红·别恩师（平水韵）

清风不言，时隐现，光阴荏苒，渐行远。不经意间，一去不返。十三载秋凉冬寒，怎堪您一度春暖。那言传，任沧海桑田，永不散。

去经年，行道远，远如花，开嫣然，岁月甜，希冀好运连绵。烛光照亮心湖畔，指引桃李奔彼岸。记心田，不忘此番缘，久怀恋。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文艺纵横

我的文化理想

◎杨晓敏

当代小小说已蓬勃发展30年，对其存在的理由，应该无可置喙了。不仅如此，它还以事实证明，由于参与小小说写作的人成千上万，遍布社会各界，小小说的阅读热潮持续升温，仍有方兴未艾之势，正带动着精短文学（故事叙述、哲理小品等）领时尚阅读之先，并拉长了相关文化产业链条，它所呈现出来的民间性的大众文化意义，使小小说现象成为现当代文学史上自白话文运动以来重要的文学现象之一。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由于众多的原因，文学创作只是属于少数文化精英的事，大众只能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对于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一是全民族大多数人的文化素养、审美鉴赏水平未能得以普遍提升，能够从事写作的人概率小，文学的“小众化”使文学产品不能大量生产；二是发表园地的匮乏，制约着更多具有文学天赋的人登上写作舞台。当然还应该有体制方面的因素和游戏规则的导向问题。所以，从文化意义的角度讲，文学写作一直未能完成从“金字塔结构”到“橄榄形结构”的转变。也可以说，我国的文学乃至文化的“中产阶级”未能迅速形成，一个缺乏文学读写训练和缺失中等文化程度教育的庞大群众基础，迟滞了我们从文化大国迈向文化强国的步伐。

历史进入到新的社会转型期，这种现状得以不断调节和趋于改观。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使人们生活的形式和内容日渐发生变化。我国经济建设的腾飞，带动并刺激着文化事业的极大进步，而文化软实力的增长，又为经济跨越式发展，提供着强势的智力资本的支持。图书、报刊、广播、音像、影视、网络等，给精英化、大众化、通俗化的多种文化形态，营造出互动共荣的多元化格局。加上大众的积极参与，文学读写的空间被瞬间放大，变得愈加斑斓多彩，逐渐成为一种能够流通普及于文化市场、被更大的社会群体所消费实用、参与创造的精神产品。大众文化崛起的意义非同凡响，可以预期，在未来的几十年间，它必定会像改革开放之于中国经济变革一样，引起中华民族人文精神的提速升值。

新时期自然也滋生出新的文学样式，来抒发、表达写作者们的思想情怀、艺术追求和认知生活的能力。小小说应运而生，顺应着历史选择的时尚读写的文化走向。小小说是现实生活中的直接对话，它虽不是“大菜”，但方便可口，色香味俱佳，又有足够的营养。它似乎是无力的，但却是真诚的，因为它是一种近距离的诱惑，能开掘出平淡人生中隐藏的生活秘密来，充实人生的阅历和识见。小小说的读写不仅能为徘徊在文学边缘的人，拓宽大面积的文化参与和消费，圆了文学梦的情结，而且自身就携带着具有相当亲和力的文化权益。

当今社会，已形成精英文化、大众文化、通俗文化的多元格局，各自有着自身的特点与作用。引导和重铸着人类灵魂、支撑社会文化建筑高度的精英文化诚然不可缺；能够迎合一部分人休闲、消遣的通俗文化需要加以扬弃。而春风化雨、滋润心灵的大众文化，则本身兼有精英文化质地又有通俗文化市场，能够惠泽普通民众，引领社会文明的主流。大众文化具有强大的兼容性，最活跃也最有亲和力。现在的理论界和评论界，喜欢两分法，要么谈精英文化，要么谈通俗文化，或者谈纯文学（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似乎忽略或回避了这么一个庞大的中间地带的契合点，即介于它们之间的大众文化形态。

一种文化，仅靠少数精英的呐喊和觉醒是远远不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缺乏大众热心参与和大面积流通消费的文化，不能真正具有“接地气”的力量，只能是一种“小众”的或“弱势”的文化。一个文化大国走向文化强国的标志应该是，把原始的文化资源型积累和受众的被动型接受，逐渐转化为大众的主动参与生产和选择性消费，转化为精神产品的活力创造和国际化的文化输出。文化强国首先要文化繁荣，而真正的文化繁荣不是单指“精英文化”即科研式的开掘利用，其实大众文化形态与通俗文化形态亦有自己的经典化标准，文化繁荣从根本上涵盖了精英文化、大众文化和通俗文化的多元文化的融会贯通、相辅相成。

因为小小说文体的简约通脱、雅俗共赏的特征，就决定了它是属于大众文化的范畴。我有一个观点，作为小小说文体，它的文化意义大于它的文学意义。一篇小小说，要求它承载非常高端非常极致的文学技巧，或者要求它蕴涵很大的精神能量，是非常难的，也会限制它旺盛的生命力。如果延伸一步，小小说的教育学意义又大于它的文化意义。小小说是众多文学体裁中，一种非常受社会各界读者青睐的文学读写形式。对于提高全民族的大众的文化水平、审美鉴赏能力，提升整体国民素质，会在潜移默化的孕育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我国大专以上文化水平的人，与发达国家比起来，比例要小得多，做好基础的或中等程度的文化普及教育，应该是一个重中之重的大前提。小小说能让普通人长智慧，对传统的文化读写活动无疑是一种有益的补充。仅以《小小说选刊》、《百花园》为例，30年来的发行量已逾亿册，培养和成就了成千上万的写作者，影响了两代读者，所以还可以认为，小小说的社会学意义又大于它的教育学意义。

当然，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坚持精英化写作并能够创造阳春白雪式的经典，以此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固然重要，文学作品不能没有煌煌巨著和传世的示范性标本，作家不能没有这种理想情结和执著追求。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同样应该理解更多的人，去热爱一种质朴平易、言近旨远，并能启蒙文学鉴赏入门的文体，以有限的时间和有效的读写，在浮躁和逼仄的世俗生活中，来张扬自己内心深处永不褪色的青春浪漫情怀，以及对于高质量的诗意生存的神往与钟情；因为精神产品所携带的意识形态因子以及独持的使用价值、美学价值，会从不同的精神层面影响着的人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行为方式，如果多一些独立思考生活和多维认知事物的方法，健全人格和丰富想象力，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我国有数千年的人类文明史，积淀的文化瑰宝和文学典章不胜枚数。从《四书五经》到孔孟老庄，四大名著，唐诗宋词，《阿ｑ正传》等等。让我们引为骄傲和自豪的同时，也许还会有些许惆怅与遗憾。因为不可否认，我们和发达国家比起来，在社会文明程度上还有一定的差距，起码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究其根源，恐怕除了物质文明所体现的硬性指标外，还因为整体的国民文化素质、大众生存的文明美育水平没有提升到相应的高度。譬如我们大部分的人群是没有能力去欣赏《红楼梦》、去理解“卡夫卡”的，从务实的角度讲，总得有一种循序渐进的文化滋润，来弥补这么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从拥有资源到开发产品，再到进入大众生活的自觉文化诉求，直至转化为强大的社会生产力，这中间有着复杂而系统的精密工艺，本身就是一道科学的智力资本投入和物质资本投入过程，充满创新意味。

我坚持认为，精英化、大众化、通俗化三种文化形态就好像三原色，共同构成了文学天空的斑斓色彩。当代文坛之所以显得单调和窘迫，很大程度就在于我们文学的主流话语权把基调定在了“精英化”的一根琴弦上，而一根琴弦又如何能奏响气势如虹的交响乐章呢？小小说注重思想内涵的深刻和艺术品质的锻造，小中见大、纸短情长，在写作和阅读上从者甚众，无不加速文学（文化）的中产阶级的形成，不断被更大层面的受众吸纳和消化，春雨润物般地为社会进步提供着最活跃的大众智力资本的支持。

似乎这样的设计更趋于合理，文学的少数精英化带动、拓展大众化，大众化提升、改善底层的通俗化，使文学（文化）成为一个互补互动的科学和谐的链条，只有这样，才能夯实现代文明进程的基础。所以从广义上讲，小小说的社会学意义便超出了它的艺术形态意义。小小说作家除了文学写作的追求外，他们还具有文学启蒙、文化传播和普及教育的作用，这种自觉服务社会的功能理应属于公益事业的范畴。由于种种原因，小小说作家长期处于体制关怀的边缘却热情不减，所以我认为，坚持小小说写作并持之以恒的人，是应该得到社会和受众的理解、尊敬的。

当代文坛名家和有识之士多有对小小说情有独钟者，而专写小小说的可谓蔚为大观，有成就者数以百计。因为中国社会的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立足民间的业余小小说创作队伍，各类报刊的小小说栏目设置，星罗棋布的小小说学会、沙龙和巧立名目的奖项、征文，五花八门的精选图书，小小说经营的产业链等，使小小说所彰显出来的文体意义、文学意义、大众文化意义、教育学意义、产业化意义和社会学意义，已在更大范围内被有识之士褒扬和关注。小小说文体、小小说作家在世界范围内，凸现为一个创新性的字眼。小小说带动的精短大众文化系列读物，以自己平民化的姿态融入时尚阅读的主流。大众参与，为大众写作，大众阅读受益，30年过去，小小说依然是英俊少年。

对人生的认识，我们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要懂规矩。古人云无规矩不能成其方圆，玉不琢不成器，讲的就是这个道理。第二个层面是要有素养。不论是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终须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渐进，从言谈举止、身体力行上善养浩然之气君子之风，体现出品行操守上的高度自觉。第三个层面是要有目标。应有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抱负，蓄满“风声雨声，辗转反侧；闻贼上岸，绕室徘徊”的悲悯情怀。第四个层面是要有理想。理想是一种比主义比信仰还要宏阔博大的无限度境界。譬如政治家的理想是想用进步主张来振兴国家，军事家的理想是想用坚兵利器来强悍国家，实业家的理想是想用发达生产力来支撑国家，那么文化呢？文化人的理想当然是想借助于一种现代文明的尺度，以拳拳之心来弘扬人文精神，开启民智，德育美育，提升国家民族的文化自信。一个政治家、军事家和实业家，不是谁都可以有机会担当的，然而作为一介书生，只要心向往之，也是能以“智力资本”来完善人生的。

作者简介：杨晓敏，河南获嘉人，金麻雀网刊总编辑。曾在西藏部队服役14年。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协副主席、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长。曾主持编审《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多年，著有《当代小小说百家论》《清水塘祭》《我的喜马拉雅》《雪韵》《冬季》《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等，编纂《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中国年度小小说》系列等图书四百余卷。河南省优秀专家，河南省优秀共产党员，郑州市60年感动中原人物，河南省第六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文艺报理论创新奖获得者等。

 

 

《春山》中的王维和诗

——读《春山：王维的盛唐与寂灭》

 

◎钟思远

 

一 一个隐者

《春山》是当代作家首次用小说写王维。小说中，唐朝诗人王维的形象让人既觉陌生，又心有戚戚。不是“纵死犹闻侠骨香”的轩昂少年，也非“劝君更尽一杯酒”的风雅名士，却是个清瘦、虚弱的花甲老人。他吃米糕会被粘掉牙，偶尔将忍不住的鼻涕滴在信纸上，言语缓，做事慢，大多时候是惯于静默的。这样的王维，让人想到他那些惜字如金的隐逸诗，字句无奇，又云遮雾罩。

后世尊称王维为“诗佛”。遗憾的是，这个媲美“诗仙”“诗圣”的赞誉不仅简化了他的形象，更遮住了他人生中某些如谜的“留白”。比如，王维十七岁写出“每逢佳节倍思亲”，记下了兄弟情深，但对于早逝的父亲和挚爱的母亲，在他的传世诗文中未见提及。又比如，王维有妻无子，三十岁丧妻后他没续弦，也没留下任何悼亡感伤的文字。

有人说，“诗佛”修佛，理应超脱凡尘。毕竟，王维少年时随母信佛，中年皈依做居士，隐于终南山谷的辋川别业，都是班班可考的史实。“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也确是王维的晚年自况。但纵观其生平，无论考科举、中进士，抑或谋引荐、做臣僚，王维始终身在仕途、奉职朝堂。即便“安史之乱”中被逼受降的痛苦经历，也没能促使他离开官场。王维有意隐居避世，却又时时心系长安，与家中兄弟、部分好友更是往来密切，不仅在诗文中留下了深情厚意（乃至眼泪），弥留之际还不忘书信相托。其中耐人寻味的恰恰不是“断舍离”，而是“不彻底”。

史料无法明晰的王维心迹，在其诗文之中若隐若现，使作家何大草分外着迷。三十多年的神交，让作家在王维诗文的夹层与暗阁中看见了“人生的纠结”，看见了“古往今来的一类人”。何大草自此起念写王维，并专程探访辋川遗迹，写下了游记《终南山中寻王维》。然而，何大草说这次寻访只看见王维的“一个背影”，“背对时代、读者、也背对故乡。”他执意要“用许多的耐心，看到他转过身来。”间隔近一年，作家重拾旧题，写出长篇散文新作《辋川书》，其中特意汇入的小说笔法，已让王维的形象呼之欲出。又过一年多，何大草终于等来那雨雾中背影的转身，并随之走入《春山》，记下了王维生命中最后一年的故事，也记下了那些被诗与禅层层包裹的心声。

 

二 情到深处

“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这是《山中与裴秀才迪书》里的句子。裴迪的生平在史书中记载很少，主要事迹便是与王维在辋川中的居游。今传王维诗文集中，与裴迪相关的作品有三十余首（篇），远超他人。王维被安史叛军幽禁时，裴迪也曾毅然前去探望，并带出了王维宣示被俘心迹的口占诗（成为其日后洗脱罪名的重要证据）。王、裴二人交情匪浅事实俱在，小说想象力又把他们的关系推得更深。《春山》中，正是由裴迪伴随王维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

《春山》中的裴迪小王维近二十岁，视王维如兄，又如师长。他敬佩王维，将“系马高楼垂柳边”的潇洒生活暂放一旁，专心为王维编订诗集。王维对编书之事不甚在意，却很在乎编书的人。裴迪是他中、晚年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慰藉。王维可以把自己不满的诗画旧作、来往信函通通付之一炬，却很看重裴迪的相关评价。他茹素，从不饮酒，但随时备着好酒肉招待裴迪，甚至拄了拐杖去山里为裴迪采炖汤的蘑菇。他牢记着自己十九年前在长安酒馆里见到裴迪的情形：身子是瘦长的，四肢也像长臂猿一样，又长，又软；蜷在胡床上，明明醉了，嘴角也还在微笑；酡红的脸，比女人还要柔腻。然而，他手里还握着一根马鞭。王维的这般目光，带些爱怜，如父之于子；更多的，又好似一种爱抚，如对他青年时代的知己祖六。

“祖六与王维同年，身子细瘦，但不弱，脸小，眼瞳大，像一只洞中钻出来的狐，懒洋洋的，却让人一眼难忘，招人艳羡。”王维与祖六夜登乐游原，二月的月光是蓝色的，远远望去，“长安七十二坊的屋顶、宫阙、城墙，全都在脚下，一色睡着的蓝。”祖六爬到树上摘花，“花蜜很甜，祖六啜一下，递给王维。王维也啜了一下。祖六拿回去，再啜一下……两个人啜来啜去，花就在他俩手上萎谢了。”亲密的友谊之中，似乎另有情愫，但一切停在了幽静和美好。小说将此节题目定为《青春》。

祖六的青春也是王维的青春，裴迪让王维想到了祖六，也就想到了自己回不去的青春。祖六早逝，十八岁的王维写下《哭祖六自虚》，叹道：“琴声纵不没，终亦继悲弦。”待他行至迟暮，在夜里看着不再年轻的裴迪熟睡的面容，“哆嗦了一下”，“滴了两颗蓝莹莹的眼泪”。这一幕，说破便是俗情，不破方为深情。

王维的深情，裴迪不难明白。他知道王维诗中鲜见眼泪，也知其哭过殷遥、孟浩然、祖咏等友人。《春山》中，裴迪对王维直言道：“你丧父、丧母、丧妻，也从没在诗中滴过一滴泪。”王维答：“有些事，可堪一哭。有些事，哭不出来。”裴迪曾向王维谈及，丧妻后可以再娶，“你是应该有一个儿子的。”王维说：“我怕我随时会死，儿子又成了我。”这些话，他也许只能对裴迪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可以写得声色俱静，但人非草木，人心又怎会是石头。

《春山》中的王维还告诉裴迪，他曾凭记忆画过父亲，母亲却说画得不像。母亲去世前两个月，由他陪着去了兴唐寺。在一处释迦摩尼讲经的壁画前，母亲指着一个画中男子的背影，认定那就是他父亲的样子。后来，他几次到寺里，想看清那人的脸，有一次甚至转到了墙背面，最终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执念”。

如此说来，关于王维人生中那些写与不写、娶与不娶、感伤与不感伤等等疑惑，也未尝不是我们心中“执念”的种种罢。

 

三 盛唐疏影

王维去辋川隐居之际，尚处大唐天宝盛世。那时的李白常在酒肆醉饮狂歌，杜甫尚是壮志凌云的“望岳”青年，长安城到处都有风光和名利。王维说自己“中岁颇好道，归卧南山陲”，有因由，又像托辞，恐怕到底还是疏淡的心性使然。对此，何大草在《辋川书》中说得精辟：“淡之于他，是一种不彻底。一生奉佛，却没有出家为僧；一生在官场打转，却没有学会弄权、高升；一生都在避世，却屡隐而屡出。平和，伴随优柔寡断；优雅，化为忧伤缠绵。偶尔猛志如刀子般一闪，终又归复于淡漠与旁观。”《春山》中，裴迪说王维有两颗心，“一颗是苍老心，不争。一颗童心，必争。”对于功业，晚年的王维显然默认了自己的苍老和颓然。谈及自己《夷门歌》中“向风刎颈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一句，他对裴迪说，只有后半句能够流传。

盛世里的王维，自可顺天应命，便垂垂老去，也能随遇而安。然而，变乱猝不及防，给他记忆里投下了抹不去的无奈与悲凉。《春山》副题为《王维的盛唐与寂灭》。关于盛唐往事，小说中的王维首先想到了哥舒翰大将军的夜宴。大将军唱了王维的《榆林郡歌》，并邀他有机会去河西。而未及二人再会，哥舒翰就在“安史之乱”中兵败潼关，走完了英雄末路。王维又想起了玄宗皇帝夜召他进宫，问他“月出惊山鸟”的真假。他战战兢兢顺了君意，被君王笑赏了一段鲜血淋漓的金鲤鱼尾。后来，当他见了“明月出山”的真相时，与皇帝争论诗中情境的贵妃已香魂飘散，进贡帝国的白象也只剩弃之荒野的巨齿。这期间，王维因出任伪职而获罪，虽幸得新帝赦免，但究竟失了晚节。《春山》中苦心设计了一处情节，让王维毅然挨了潼关之役幸存兵士一记猛踢，痛解了其诗作中“安禅制毒龙”的句意，像是替他平却了心头的惊悸与悔意，也息了世间的纷纷众口。

王维私慕陶渊明，特意将《桃花源记》写成了诗歌《桃源行》。《春山》中，祖六欣赏桃源，又说那是“书呆子的话”。但祖六死后，王维仍将《桃源行》拿到他坟前默念了一遍。他告诉裴迪，《桃源行》中“及至成仙遂不还”与“尘心未尽思乡县”之间并无关隘，“都是一马平川，看你想朝哪儿走。”所以，《辋川集》中既有着最清明的《白石滩》，也没抛下显露俗气的《金屑泉》。挨了“制毒龙”那记拳头后，王维对前来探望的晚辈诗人钱起说，“陶渊明就没有说过，桃源里的人不打架。他们杀鸡、喝酒，喝多了，打架是难免的。他们只是不知魏晋罢了，他们依然是魏晋。”话里是近乎虚无的通透。钱起虽最终没能听到王维“避盛世”的因由，却也听见了一种回答：长安也好，桃源也好，辋川也罢，都不过一时自我安慰；世间治乱总无常，岂有自在，惟余寂灭。

《春山》中的王维应后山寺老方丈之请，答应为寺里作一幅壁画。数番周折后，王维就着墙上的屋漏痕，最终画出：“一群大象的背影，正朝着幽深莫测之地走进去。在象群的缝隙中，又画了一只转过身来的白猧儿。白猧儿又白又小，大象把它衬得更小了。它看着画外，眼里有忧伤和留恋……。”此景自是小说家的虚构，却让人读来格外动容。苏东坡曾在长安开元寺中亲眼见过王维所作壁画，并将观感写入了诗中。他觉得王维的壁画“亦若其诗清且敦”。据此，王维心中的寂灭便不该是教人了断世间因缘的涅槃。心如死灰之人何必写诗作画。王维写出的、画出的，当如老方丈所言，是“不冷”之未烬材，亦是“慈悲”的菩萨道。

 

四 诗心诗话

王维的必争之心，是童心，也是诗心。《春山》开篇，王维携裴迪去访大隐长安城中的吕逸人。逸人没在家，裴迪有些扫兴，王维却泰然自若。他揶揄吕逸人是皓首穷经的老学究，闭门著书，自欺欺人。他写下《《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用“到门不敢题凡鸟，看竹何须问主人”给了对方一份尊重，又偷藏着自傲与自得。其中顽童似的幽默，让裴迪笑得打滚。

王维以诗名世，李白未出川前，他是当之无愧的长安第一。现有史料对王维的生平事迹记载不多，他的绘画与音乐作品也已散佚，惟有诗歌流传最广。《春山》中共提及、引用王维诗歌和其他相关古诗逾五十处，作家极具匠心地将之化为线索与伏笔，勾连起王维跌宕的记忆和简静的晚年生活。裴迪、钱起与王维谈诗、谈人生，后山寺方丈与王维说诗、说命运，连吕逸人的写给王维的信里也用评价诗歌的方式对他予以“回敬”。何大草无疑是将一部别致的“诗话”融入了小说的叙事，借笔下人物之口说出了他对王维诗心的独特体悟与品鉴。与学者的研究迥异，这份体悟与品鉴饱含着作家具体而微的直觉，更多生动蕴藉的比拟和不可复制的原创。

《春山》中的王维与裴迪谈及贺知章的《咏柳》，说道：“诗中有画，不算啥。诗中有诗，才是好诗。”又说，“妙喻不如笨喻。笨喻不如不喻。我的《辋川集》二十首，就没有一个比喻。”这是王维对自己诗作“质而实绮”的自负。当二人谈起陶渊明时，王维避谈陶渊明的佳作，偏说自己宁可“为五斗米折腰”也不去乞食。裴迪问他最喜欢哪首陶诗，王维出人意料地说是《责子》，因为他无子可责。调侃的背后，掩着心酸与自嘲，如其诗作中对陶渊明不乏微词的嗟叹：“生事不曾问，肯愧家中妇”。

李白和杜甫是“诗话”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同时代的李、杜二人与王维并无载诸史册的交集，但他们的生平和创作却形成鲜明的映照。《辋川书》中对此作出了精彩的比较，何大草十分生动地比喻道，“王维是玉，玉玺之质，搁在半明半暗处，李白是鼎，一生在坎坷之路上翻滚。杜甫是木，四季都在落叶萧萧。”《春山》中，有关三者的谈论更加坦率又意味深长。裴迪对王维说：“李白气宇比你大，杜甫镌刻比你深。”吕逸人说李白可能让王维“暗暗嫉妒”，杜甫应是让王维“私心忌惮”。斯言逆耳，王维却难辩驳。他“一生呵护自己的内心”，将情衷私曲大半藏入“羚羊挂角”的诗篇，但究竟难逃明眼人的洞察。作为诗人，王、李、杜三人皆可睥睨古今，作为凡人，他们不得不屈于各自的命运。李白想做大鹏，却流落长风做了秋雁；杜甫固非燕雀，却只成了“天地一沙鸥”；至于王维，吕逸人在写给他的回信中说得婉而多讽——本是一只鹓鶵，可惜披着灰雀的外衣。

 

五 诗中之诗

所谓“诗中有诗”，指向着孕于诗情之中的诗人性格。这不仅成就了诗人的高与深，也映出他们的短与弱。王维、李白、杜甫，无一不是大成若缺。《春山》中的王维尽可以说李白“老了也还长不大”，说杜甫“潦倒、吃不饱饭，倒很喜欢凑热闹；孤傲、自负，到了人群中，却总是大声跟人打招呼。”但扪心反省，他也会看见自己未老先衰的优柔和不能“单刀直入”的怯懦。

作壁画前，王维在寺里遇见一位隐居乡下的贵妇，贵妇对他说：“我想出家已经很久了，可一直犹豫着……怕剃度。”王维问她是否还有舍不得得东西。贵妇推开遮腮的发髻，亮出了她被乱军割去双耳后丑陋的疤痕。面对掩面悲泣的妇人，王维认为她“最应该画入壁画”，却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他对裴迪说：“至痛至哀，经历一遍已是噩梦，再写下来，传之不尽……不是我要写的。”

动墨时，王维仍置身于“明月出山”的恍惚中，笔随意走，草图上全是姿态各异的裸女。继而，方丈给他讲了“狼之初”的故事。故事里的幼狼全力扑羊、啮喉饮血，场面残忍。尚是农家少年的方丈为此去请教当地名儒，“我问狼之初，也是在问人之初，既然天生为善，为啥天生还这么难？”名儒笑道：“天地不仁。这有啥好问的！”这样的回答，无关佛性；故事的弦外之音，却稳住了王维的心神。事后，他对裴迪说：“我并非画画写诗的维摩诘，我只是王维，字摩诘。”

诗艺各有渊源取法，诗心往往殊途同归。诗中之诗，喻示着塑造诗人和诗境的命运。《春山》临近结尾处，王维告诉钱起：“有的人，就是要被违碍心愿的力推着，才有一颗活下去的心，譬如我。其实呢，李白、杜甫也是这样的。”这种力，王维称它为“过不去”。他又对裴迪说：“李白、杜甫是自找‘过不去’。我呢，是‘过不去’找上我。”既是如此，遇事但凡有三策而总选下策的王维，又何必在与裴迪道别时谆谆叮嘱。裴迪能够看到他成全自我的卓然姿态，也将懂得他遗世独立的无为风度。这样的王维，不会与世事“过不去”，也不会有“过不去”的事；他不愿做别人的“影子”，也自然不忍有人做他的“影子”。

王维死后，裴迪入蜀，与杜甫为友，杜甫写给他的和诗至今流传。《春山》中的裴迪没能送完王维最后一程。他被王维催着上路，搁下了即将编完的王维集。“风像群鸟一样，有力地吹进窗户，把文稿吹得满屋子乱飞。一些落在地毯上，一些吹出了窗外，永远不见了。”小说在此收梢，如挽歌般忧伤。怅然掩卷，前曲袅袅，令人久久不舍。

《春山》精心呈现了王维晚年隐居生活的逼真图景，如同用文字复活了他失传已久的《辋川图》。小说共计十二章五十一节，每节内容紧凑洗练，全由纯熟的白描和隽永的对话构成，仿佛以春水流云的形式去辉映王维那些最好的诗篇。作家何大草着实可以凭此告慰远去千年的诗人了。他完成了内心与盛唐的一次真诚对话，也写出了自己的“诗中之诗”。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